汉帝刘备章武五年七月,太尉庞统亲率七千精锐步卒自南郑出,先循沔水东下,自石泉转入子午谷,昼夜疾行,以袭关中。
庞士元之所以行此险计,完全是被逼出来的。
话说刘备在曹魏代汉后不久称帝,与原本历史上不同,没有设置丞相一职,而按旧制建三公,以庞统为太尉、许靖为司徒、法正为司空,并且趁此机会,明升暗降,基本上剥夺了庞、法二人的实权——真正的行政权掌握在尚书令射援手中。
因为以庞统为首的荆州派和以法正为首的东州派互相攻讦,争权夺势,搞得刘玄德非常头痛——当初秦宓曾献一计,可惜治标不治本。正如秦宓所言:“譬如林中多兽,狼狈乃可为奸,谋共食也;但其食少,必相争斗……今明公欲自守也,以待魏之来攻,守而人心恐乱,人心乱而内纷必起。若即兵发于外,使各有所欲,各有所取,内纷乃息矣。”当一个势力暂时缺乏对外扩张的势头的时候,内部纷争是很难遏止住的。
刘备并非不想“兵发于外”,使群臣“各有所欲,各有所取”,问题取交、广而交、广失,定南中而南中尚不能为国固势,欲联吕布,吕奉先又被忽悠到西域去了……他暂时并没有大举北伐或者东征的实力,怎敢轻易向曹魏动兵?
所以才趁着称帝的机会,把两派的首脑全都拱上三公高位,却剥夺了实权,暂且把这矛盾给按了下去。
可是曹魏既得交、广,复定凉州,已经对蜀中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迟早都会发兵来攻的,对此,蜀汉君臣并未贪图安逸而放松了警惕心。尤其曹魏得国时日尚短,中原地区还有不少士人心向炎刘,蜀汉外派的间谍因此如鱼得水。异常活跃,对于曹操打算三道发兵,于本岁秋后来攻,自然也摸到了一些端倪。
消息报至成都。刘备即召群臣商议。庞统和法正虽然丧失了对于具体事务的掌控权,于国家大政方针的发言权尚在,当即就在朝堂上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法正的建议,是固守汉中,以使曹军无隙可趁。主动撤退,然后再等待天下大势之变——或者等曹操挂掉。他说了:“易云:‘重门击柝,以待暴客,盖取诸豫。’今可于汉中凭山建垒,封闭各道,以候敌来。于武都可命骠骑将军(马超)联络羌胡,侧翼夹击之,或可避来日之大难也。”
庞统一撇嘴:“孝直所言,果能破敌否?”
转过身去,举笏以向刘备:“陛下入蜀。已将十岁,而府库尚不充盈,野有饿殍,所部并南夷、青羌,亦不过十万之数,若俱驱之汉中,倘贼循江以向三巴,或自交趾而向南中,又如何处?若分守各要,汉中如何‘重门’?”
刘备集团的财政状况是比较糟糕的。原因就在于昔日刘璋治蜀,颟顸暗弱,搞得地方豪门与中央政权相互敌视,进而又引发了赵韪等人的长期叛乱。刘备入川拿到手的,本来就是一个烂摊子。在原本的历史上,刘备能够出到十余万大军讨伐东吴,也就到头啦,这还多亏了入蜀之前先有荆州,多年积聚所致。可是在这条时间线上。刘备入蜀前基本就是棵无根之草,光蜀地那点儿产出,可真不够他消耗啊。
所谓“天府之国”,其实也就指的成都盆地那一小片儿地方,田土尚算肥沃;虽曾一度攻取交、广,问题那地方实在太过偏远啦,而且贫瘠,真的对中央税收没能产生多少补益。
原本历史上诸葛孔明在刘备死后,以天才之能独执蜀政,在曹魏完全不理睬的前提下积聚数载,又下南中,才终于凑出了五六万人一出祁山——那还得靠侧翼有盟友东吴,以及跟自己暗通款曲的孟达在,可以不设重兵防守。如今蜀汉三面皆敌,正如庞统所言,你不可能不分兵把守啊,那么能够参与汉中战役的,究竟还剩下多少人?能够拦得住曹魏大举来攻吗?
还有些话,庞统并未明言,那就是现任汉中太守、北部督是李严,乃法正的嫡系。论私,他不能把全军都压在汉中,从而极大扩充东州党的军权;lùn_gōng,他还真瞧不大上李严。李正方自视过高,而且跟法正一个性子,都不善于跟人交往,与同僚之间矛盾重重——其麾下牙门将王冲就因此而叛逃曹魏去了——虽然汉中之战不大可能以李严为主将,但他终究是地头蛇啊,客将入汉,再被他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所以庞统的建议是抢先对曹魏发起进攻,以打乱曹军的攻击节奏,然后才有机会极大杀伤敌军,使得曹魏三五年内都不敢再正眼以觑蜀汉。
庞统提议,两路出兵,一由马超出武都,联络羌胡,以牵绊曹魏凉州方面的军事力量,二自褒斜路直取关中。
法正当即提出反对意见,说以攻代守是可以的,但恐怕作用不大——“褒斜道狭,大军难行,且敌已命重将屯郿县,恐难取事。”
军师将军徐庶提出来:“若虑道狭难行,可出祁山,循山西坦道而行,输运亦易也。”
法正一撇嘴:“若自祁山出,是向天水也,与骠骑攻凉州何所异耶?”你照样只能牵制对方凉州方面的力量,对于雍州方面,仍然只能防守啊——反倒削弱了固守汉中的兵力。于是转向刘备:“若欲以攻为守,可出者唯凉州也,请仍以正计,使骠骑联络羌胡,而主力固守汉中。”
于是两派在朝堂上各执一词,争论不休,一直商量到天黑也没能拿出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方案出来。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