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风依旧雨季。算起来,已经过了一半了吧。
安想着,关上了进雨的窗。然后雨的喧哗就被刹那间关在了外面。屋里变得异常安静。安整了整湿发,脱下王袍放在椅背上。袍的下摆沾在地板上,几趟水从袍上流下,湿了地板几寸。然后,安坐在了床沿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般,闭着目,轻锁着眉头。
安静而又沉闷的“哗哗”雨声里,一个王静坐着。没有人看得到,那安静下焦急的无奈。等待。等待。
“吱——”
门开了。
安猛地坐起来。
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个湿透的士兵,声音传过,疲倦嘶哑——“王!他们要走了!”
安甩手将床上的一件袍子扔给那士兵,抬脚奔出门去,门外传来安的声音:“换上袍子,暖暖吧。”然后,声音远,安就奔进了大雨里,雨的弥漫将他的背影完全噬去。只留下那个士兵,抱着袍子,愣愣地发呆。
“哗——哗——”
安在雨里拼命地奔。
“啪!啪!啪……”
踩起水滩的清脆不断回绕耳边,无数雨珠击打在脸上,发上,还有单薄的衣上……
安只是拼命地奔。
拼命地奔。
甚至安都不知道自己在奔什么,是去抓那个凶手谷老?还是去阻止他们逃走?还是什么?安在奔什么?安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拼命地奔。
好像是可以换来无名的归来似的,拼命地踏着晶莹的水汪。安的眼泪混着那些逆风的雨坠在背后,雨水的哗然,闷雷的狂啸,迅风的暴怒,这一切,都激荡起了那压抑已久的沉重。或者悲痛。
安在雨中。拼命地奔。
奔。
“啪!啪!”
“哗——”
城门。
两个卫兵横在各自的岗位上。红色一地。
然后,灰色的雨幕里。若隐若现着一匹马,和一辆车。旁边,两个人。一个佝偻,一个挺拔。
安拼命地奔。那些风声、那些雨声都似乎有了生命,它们一寸寸地幻化成曾经。幻化成无名的笑,幻化成汐的泣,幻化成那些易碎的誓言,幻化成那些战火的残酷,幻化成一切的美好,幻化成所有的悲伤。一寸。一寸。都成了眼泪。
——“怎么了?不好听吗?”
——“我永远永远不让你离开我。”
——“哭光了眼泪,就好了。”
——“安。我好喜欢雨的。”
——“我是个魔鬼。”
——“回殿吧。外面冷。”
……
雨水坠。已成咸。
城门。
雨将马车冲刷的很亮,浅浅的夜色里,映照了两个人的模样。
“风。你留下做什么??”
“爹。我不留下,谁来保卫幽风?谁来辅佐王?爹,您走吧!”
“风!你在这儿,他会杀了你的!”
“爹!走吧!”
“风!”
“走啊!”
“风……”
沉默。
“哗——哗——”
“爹。我留下。我来承担。我不准!不准你死!弟弟还需要你,他迟早会回来……我不想……让他一回来就失去爹!”
“可风……跌也不准你死啊!跟爹走吧。我们一起,一起避开这座森林……我们一起去前线找小维……”
“找小维……哪会那么容易……爹。弟弟其实没去前线。他被王派给了一个女人,去了东方。我们找,永远也找不到!”
“轰隆!”
一道惨白的光,闪亮了谷老惨白的脸。
“东方……伏沙蝎!”谷老惊恐地跌进马车里。瞬间欺负的恐惧不禁颤了古风一颤。谷风感觉到了父亲的恐惧,那时父亲从来不曾有过的。
“爹……伏沙蝎是……”
谷老听见了谷风在问他,但却抖着只重复着一句话:“你弟弟凶多吉少,凶多吉少……”
“啪!啪!啪……”
安猛然一拐街角,便目睹了整个城门,还有隐约的马车,隐约的只言片语,隐约的风雨交加。
只有“啪”声的踏起,在隐约里明显十分。
“……爹。走吧。我会问清弟弟的事的。不用太挂心了。”
谷老无奈地摇头,“凶多吉少。凶多吉少。”
“啪!啪!”
谷风听见了那个熟悉的步伐,立刻愣住了,慌忙地将父亲推进了马车里,狠狠地一拍马肚子。没等谷老反应过来,马车门口已经不再是谷风,而被无数逆疾的斜雨替代。
“哗——”
“哗——哗——”
“轰隆!”
白光闪现。
雨中。一个安。一个拿着长刀的谷风。谷风身后,是马车疾行的背影。一点一点,消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