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是谁下的命令?”我站在巨大的战车上,前行而带来的逆风把我乌黑的发丝拂起,乱乱的铭在空气中。
无名低头,双手放在胸前,压低声音说:“先王司的命令。”
先王司?!
“什么?父王?”我猛然回头,惊异地看着无名。无名依旧低着头,他的声音从中轻轻发出:
“昨夜,我在占卜天星时,见到了先王。他发出命令,命令我们,三日内,攻下墨朱。”
“放肆!”我的声音让无名一颤,“在未经准许下,私自出兵……”
“这是先王的命令。”
无名猛地抬头,这句话,让我再无言。占师有这个能力,他完全可以与死灵对话……是父王的命令……我能怎样?
“无名,原谅我对你发火……”
无名笑了笑,“没什么。”
幽风距离墨朱,有很长一段路。
我站在战车上向后望,千百万幽风的勇士在前进。他们是幽风的英雄,他们是幽风最强的军人!
墨朱?没有问题。他们可以攻下。只要他们接到了命令,他们就可以。
可汐,又会怎样?
当站在狼藉的战场上,面对汐时……汐会怎么说,或许她什么也不会说吧。那汐会怎么想?她会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透满悲伤,然后消失成一具美丽的尸体吗?她的泪水会流下来,滑过她精致的脸颊吗?她会死在我的剑下?还是我会躺在她的脚下……为什么幽风和墨朱会有仇恨,为什么人们会有敌人,为什么我是司的孩子,为什么我是一个王……
“就像你我。”
梦里的声音再次回响,像微尘一样,轻轻颤动。或许,说得对。
我和汐,站在对立的两岸。我们被奔涌如箭,象征战争的那条肮脏的河流隔断,只能在黑色的水汽弥漫中彼此微笑,只能这样。否则,就算向前迈一步,就会被战争的河流吞没,吞噬,变成一堆白骨,沉在河底,然后,为河底增添了又一个新的白骨。
而我,正向那条河前进……
幽风距离墨朱,有还很长一段路。
冷风在整片白色的世界里,显得很明显,像是真的可以刺骨似的。
自我醒来以后,雪就没有再下。不过,一夜的大雪也足可以造成现在这样的景象。全世界都是白的,除了我们这一行人,被杀戮、复仇所充斥的人。
雾幽森林的雪景是缈雨大陆四大奇观之首。自我记事以来,这是第二次看到雪景了。记得第二次,那是我一百岁的生日。那时,父王还在我身边。他的冷峻的笑容,还在我身边。
那年的雪,比这次还要大,大得多。记得父王曾指着白茫茫的世界,对我说:“只有雪后的世界才是最纯洁的。”现在长大了,回头想想,这句话没错。只有雪后的世界,才是最纯洁的。可是,父王竟在这纯洁神圣的雪季下达了……屠杀的命令。父王不是这样的,父王难道变了?
“所有人都会变。所有人都是坏性与善性的结合体。所有人都是这样。”
当我找到无名,无名便笑着说出了这些话。
无名站在我眼前,我第几次这样近的看他了?
一双透着善意的碧绿色眼珠,晶莹的反射出白茫茫的雪色。还有两道占师特有的细长的眉毛,它们直直的刻划在额上,消失在长发的凌乱中。还有,那薄细如刀的微笑。所有,都透着彻人心骨的温和。
所有人都是坏性与善性的结合体。
可怎么看,面前这个叫无名的男子也无法和坏字搭上联系。
我看得出神,笑了笑,“你不会变吧。无名。你就算变,也是我的朋友。是我最亲的哥。”
无名那双碧绿的眼突然暗下来,但瞬间又亮了起来,像是瞬间关上了宫殿里的光门,而又瞬间打开一般。
“也许吧。安,记住我,记住我。就算我变成了坏人……你,也一定要记住我最好的一面……好吗?安。”无名的声音由起初的抖动变成了一种颤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为什么会颤动。
他哭了。这是800年来。他第一次哭。
泪水滴下,被风撕裂的声音。被我的耳朵清晰的听到。我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无名。你不会……不会变的……”
我紧紧抱住了无名,靠在他凌乱的发丝上,轻轻地说着。声音,如同夜里的钟表轻轻转动,幽轻,而又深远。
无名为什么会哭?他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他的眼睛为什么会突然暗淡而又怕人看到?或许,这些并不重要。
我爱着无名,像哥哥一样。
这才是最重要的。
幽风距离墨朱,有还很长一段路。
我躺在精致的马车里,静静的休息。
脑海里没有头绪的思想,慢慢的组合着。无名的那颗泪;父王的冷峻;汐的笑容……这一切,都慢慢融在一起,像倒出的一片水银一样。
思绪回到从前,我出生的那天……当我睁开双眼。依稀记得,四周站了很多很多的人,他们都笑着,笑的是那么开心……中间站着唯一冷峻的父王,显得是那么突出。
我只知道哭,张着大嘴哭。哭声响遍所有人的笑声里,现在想想,不免有些残忍。
后来,长大了。父王突然带来一个男孩子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他是世上最好的占师。”
然后,我很乖的笑着,大声对着那个男孩子,喊了一声很亮的“哥哥!”
一下子,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