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仍是不见西夫子回来,柳鹿和兰纹便各自散了,我则是独自走到了萧家内院的梨树下,手脚并用,踩着粗壮的梨树枝干,爬到了树顶上。
之前还在青羽族的时候,阿爸和两个阿哥每个月参加族中例行的大会时,我都会爬上阿爸院子里石桌旁的那颗大树上,等着他们三个人回来,一直等到余晖披满整个和风谷,染上一层温暖的淡淡金光。
很久以前,阿爸告诉我,人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看见更高远的天空。
我那时不太懂,只是扒拉着大树枝干,弯成一把弓箭,问他,也就是我爬上去了,就能看到阿爸从很远的地方回来,就能看清你手里提着的到底是给怀羽的鱼还是给我的鲜果?
阿爸沉吟一阵,说大概是这个理,毕竟都是关乎咱们一家的生存问题。
白怀羽那时阴沉着脸,挤兑我道,你看的见又不表示你能看的清。
白清羽只是笑,说能看见阿爸平安回来就好了,带回来什么不重要。
阿爸听完热泪盈眶,直呼孺子可教,不顾挣扎的清羽往他怀里头按....我和怀羽幸灾乐祸,叫你嘴甜!该!
我上树后拣了块还算平滑的位置,坐了下来,说来我和怀羽清羽当中,不知为何只有我一人学会了爬树的本领,阿爸说这是我一人的天赋,虽然这本领只有在秋天采摘成熟甜果和躲避阿爸的棍棒斥责时发挥了点作用。
我靠在树上,瞬间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
我突然间想起了很多事,以前的事,关于阿爸,关于神器,关于观尘镜,关于四大家族.....想到这些,我的眼底就涌上点泪意,所幸被我再次奋力给强压了下去。
虽然从北境出来以后我一直很抗拒,但如今不得不承认,天下瞬息万变,青羽族那道该死的屏障,观尘镜也映照不出任何事物线索......如今灵鹤危在旦夕,请神器也不知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祭典上那些黑衣人也来历不明.....我渐渐侧身靠在了树干上,闭上眼睛,我还能靠谁?
夜风吹拂过梨树,拂的香风阵阵搔痒到了人的心底.....
一股困意席卷而来,势不可挡,我松了手,靠在树上睡去,任凭一袭白衣在梨花树梢间漫卷如云雾。
朦胧梦里,我看到了满面可怖的阿爸质问我,白清羽和白怀羽在哪里?
阿爸步步紧逼,满脸怒容。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不由自主地跪下,泪流满面。
梦中都是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我还看见了,在广阔辽远的茫茫荒原上,土黄色的牛驼着一个人缓慢地行走着,牛走过,踩出了一地深深浅浅的脚印。
那是我一直以来的梦魇,这到底是什么人的记忆?谁人的心魔误入我的梦境?
我似乎又被梦给魇住了,觉得身体变的格外沉重,就像要深陷在这些梦里了,我开始挣扎,紧锁着眉目,额头出汗。
耳边,似乎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喊我“小落....”?
我奋力睁开眼睛,浑身一惊,我低头看向树下,却望见了一双异常淡净的黑色眼睛。
天色渐渐暗了,远方已有极其浅淡地月亮的轮廓,远山的线条变的柔和起来,隐没于夜色中。
树下人一身深色里衣,外披青纱,眉眼淡净,清风明月般,仿佛要隐没在天地里。但他是笑着的,温和宽厚,如长辈一般,是了,他的确是我们白家,我们白家的长辈。
我心有余悸,尴尬地看着树下人。夜幕将降,我出现在这里,他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奇怪的人吧?如果被西夫子以为我是个有怪异行径的人可如何是好?我本想争辩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西夫子却是微微笑着,我憋了半天,最终对他摆手道,“你好呀......”
这下,怕是洗不清,我是个怪人的嫌疑了。
西夫子淡淡点头,“为何你还在这里?”
我道,“兰纹和柳鹿都回去了,”我忙道,“夫子你放心。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是专程来等西夫子的。”
“等我?”西夫子疑惑,“为何?”
“是,我,我想知道阳谷对萧家如何作为,有何见解?”我小心地和他搭话。
“无作为。”西夫子道,“阳谷已经离开风城,他毕竟是花家人,需得避嫌。”
我问,“阳谷也在意外家对于花家的看法吗?”
“不是阳谷在意,是世家在意。”
我问,“阳谷,不回来了吗?”
西夫子迟疑道,“今日一别,恐怕再难相见。”
“那西夫子有什么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不必,此事已结,你下来罢。”西夫子站在树下,面色平静。
我却是没有下来,抱紧树干躲在梨枝后,露出半张脸,问他,“西夫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鸿女带着神器选择南下,必定会经过白氏中门城,我会带着兰纹柳鹿回本世白家,联系白家主一并伏击鸿女。”
“只是为了拦截鸿女么?”
西夫子沉吟,“也不尽然,萧家这边逼的紧,如果不请出白家家主在风城一带镇压,恐怕会落人口舌,从而失去家主的威信。”
“这么严重?”
西夫子无奈地笑,“我家家主自食其果,我也无能为力。”
我见西夫子这么忧心模样,有些好奇,伏下身问树下的他, “看来新白家主给西夫子你惹了很多麻烦事?”
西夫子笑了,“麻烦不少,但这姑且是最麻烦的一件。”
我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