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的消暑会,就设在二房的小花园里,时值傍晚,明月始上树梢,倦鸟纷纷归巢,花架上落英缤纷,很是有些意境。
三张圆桌,就摆在花架子下头,上首一张坐的是二老爷顾诚,和二夫人小虞氏,下面左右各一张,左边坐的是二小姐顾淑怡,右边坐着的,则是二老爷的妾室,一二三四五六七,足足有七个。
顾诚看看左边桌子,只有顾淑怡孤零零的一个人,不免悲从中来:“枉我妾室众多,至今快要四十岁,却只得一个女儿。”
小虞氏听了这话,浑身的不自在,她嫁入夔国府几十年,孑然无所出,就是这一个女儿,还是姨娘生的呢。但顾诚已然难过,她即便再不自在,也只能跟没事儿人似的,捡好话说:“老爷何必心急,艾姨娘下个月就要生了,太医又说绿姨娘怀的是个儿子,老爷何愁后继无人?”
顾诚闻言,扭头看向右边,只见艾姨娘的肚子高高挺起,绿萍的肚子,也已经出了怀,脸上这便有了笑容,让小虞氏赶紧命人上菜,要同她多吃几杯。
一时酒菜流水似的上来,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这一桌美食,实在是太应景了,冻橘,冰盘,水晶皂儿,黄冷团子,冰雪细料馉饳儿,无一不紧扣消暑的主题,就连所配的饮品,都是漉梨浆和雪泡缩脾饮。
最后一道“雪乳”,似冰非冰,似酥非酥,更是前所未见,入口冰凉绵软
,奶香浓郁,却又甜而不腻,而且每一盏雪乳,都不尽相同,小虞氏面前配的是蜜豆,顾淑怡面前配的是时新果子,而顾诚面前的雪乳,入口竟如美酒香醇,让人讶异不止。
“我向来不爱甜食,但这一盏雪乳的味道,竟有如和乐楼的琼浆酒,实在是深得我心。”顾诚举着长柄的银勺,由衷赞道。
小虞氏舀起一勺自己面前的蜜豆雪乳,笑道:“南叶果然心思巧妙,竟根据每人的口味,准备了不同的雪乳,怨不得她在西厨房里出类拔萃。”
“南叶?”顾诚想了想,道,“就是那个助世子赢了皇上所赐的羊脂玉的厨娘?”
“原来老爷知道她?”小虞氏有些惊喜,忙道,“不瞒老爷说,上回您脾虚多汗,不思饮食,为您做那一道神仙富贵饼的,亦是这个南叶。”
“神仙富贵饼也是她做的?!”顾诚很是惊讶,“这个南叶,多大年纪,厨艺竟如此高超,而且还懂得药理?”
小虞氏见顾诚来了兴趣,便试探着道:“不如我把她叫上来,给老爷瞧瞧?”
顾诚捋了捋胡子,不置可否,只舀起面前的雪乳,又吃了一口。
小虞氏便知这就是准了,忙叫过候在一旁的牛妈妈,让她亲自去厨房,把南叶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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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菜品已陆续上完,但消暑会尚未结束,南叶仍紧张地在小灶间忙碌着,以防二房的主子们,突然有其他的要求。当牛
妈妈出现在小灶间门口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这可是二夫人的陪房妈妈,有什么事情,竟能劳动她大驾?
南叶把手擦干净,正要迎上前去,牛妈妈却自己走了过来,笑着告诉她,二夫人有请。
是因为对她所做的菜感到满意,所以叫她过去打赏么?可这也不至于派牛妈妈来罢?南叶看看香秀她们兴奋的脸,心里却隐隐有些忐忑不安。
牛妈妈亲自引路,领她来到了二房小花园的花架子下。小虞氏不等丫鬟通报,招手叫她上前,笑着对顾诚道:“老爷,这便是妾身刚才跟您提过的南叶。”
这还是南叶头一回见到顾诚,闻言忙俯下身去,行礼问安。这位夔国府的二老爷,年轻时兴许也是位美男子,但照目前看来,长须削颊,满脸皱纹,瘦如竹竿,十分显老,才刚四十的人,瞅着跟五十岁差不多。这一定是因为妾室太多,提早把身子掏空了的缘故,南叶朝那满桌的莺莺燕燕瞟了一眼,暗自感叹。
顾诚上下打量了南叶一番,觉得她至多十三四岁,连身量都尚未长足,不禁讶异道:“这满桌子的菜品,真是出自于你之手?”
南叶躬身应道:“是,奴婢承蒙二夫人赏识,勉励而为,不知可合老爷口味。”
顾诚看了看面前那盏已然见底的雪乳,由衷赞道:“旁的不说,单这一道雪乳,便已胜过常人多矣,竟能让人品出和乐楼琼浆酒的味
道来,实在让人叹服。”
南叶笑了起来:“老爷好功力,这道雪乳,正是以和乐楼的琼浆酒调制而成。”
她还真加了和乐楼的琼浆酒?顾诚看看面前的雪乳,又看看南叶,讶异不已:“以酒入菜,我见得多了,但拿酒来做冰品,却是前所未闻,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领。”
过奖,过奖,不过一道创意冰淇淋而已,主要还得感谢夔国府储量丰富的冰窖,竟不但有藏冰,而且还有藏雪。南叶谦逊垂头:“老爷谬赞。”
顾诚见她不但好厨艺,而且知礼懂进退,赞赏看她,让小虞氏拿了一对赤金的镯子来,赏给了她。
那镯子样式古朴,入手沉甸甸,南叶欢喜之余,又不免惊讶,二老爷和二夫人,出手真是大方,不过一次消暑会而已,就赏她如此贵重的东西?
让她惊讶的事情更在后头,牛妈妈竟走上前来,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把这对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并对二夫人道:“夫人好眼光,这对镯子,极是衬她。”
小虞氏微笑颔首,让牛妈妈送她出去。
不论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