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绍去到赵义节的住处时,正巧碰到薛楚玉和一名背着药箱的老军医同时出来,原来是刚刚薛绍向老军医打听,赵义节的伤势如何。
老军医说,赵义节身上大小三十多处伤,失血非常严重。换作是一般人,早就死了。老军医到现在也搞不清楚,赵义节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只能说,兴许是他身后有神明庇佑。
稍后,薛绍轻手轻脚的走进房间去看。赵义节躺在床上,身体虚弱半睡半醒,眼睛半睁半闭。蓦然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薛绍,赵义节居然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当场单膝一跪,“拜见少帅!”
“你疯了,快躺下!”薛绍和薛楚玉连忙一同上前,生拉活拽的将他重新摁回到了床上躺下。
赵义节看着薛绍,眼睛哗哗的就在流,嘴唇一张一合努力想说话,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不要激动。”薛绍说道,“安心养好伤,任何事情都可以以后再说。”
“我……我只是想要感谢少帅将我逐出千骑。”赵义节结巴的说道。
薛绍笑了,“这也值得你谢?”
“若非少帅的当头棒喝,我兴许这辈子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过下去了。”赵义节说道,“那样荒废一生、辱没祖宗,我还不如早死早脱生。”
“过去的事情,就没必要多提了。”薛绍说道,“你这一次在龙泉干的事情,我已经详细具表申奏朝廷,并请求朝廷让你将功折罪,免去流放充军并许你重回千骑。你以为如何?”
赵义节没表现出什么激动,但是笑了,“多谢少帅一片好意。其实,龙泉之事我只为求一个心里安慰,从没想过要将功折罪或是重回千骑。”
“你不想回千骑了?”薛绍有点惊讶。
“不想。”赵义节说道,“能在千骑皇家御率当差,的确是既威风又有前途。但我这人实在是过不了好日子。我会越吃越贪,越玩越懒,最终消磨了斗志、迷失了方向。我倒宁愿在怀远军镇充任一介戍边小卒,一路追寻我祖我父曾经征战西域留下的足迹,让我这辈子重新开始。不求壮烈非凡,但求无愧于心。”
薛绍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如果你想回来,千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多谢少帅!”
薛绍点头笑了一笑,说道:“你是好样的。很少有人能够真的浪子回头,重新做人。如果你想在边关军镇磨炼自己,我倒是可以把你引荐给夏州都督王方翼。安西虎师天下无双,这样的军队非常煅炼人。”
“安西虎师,王方翼?”赵义节好奇又期待的问道,“少帅……真的可以吗?”
“当然。”薛绍微笑的点头,“王方翼现在就在城平县,我跟他说上一句,此事便成。”
“那就再次多谢少帅了!”赵义节有点激动,“我祖我父,曾经都是安西军的将士啊!”
“那你可算是,继承祖业了。”薛绍笑道,“虽然我更希望你能重归千骑,在我的麾下效力。但是实话实说,在边防戍军里煅炼你会成长得更快。我期待有一天你能脱颖而出,成为王方翼手下独挡一面的大将。再然后,成为一代名将!”
赵义节惭愧的笑了起来,“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在边疆好好的把自己磨励几年,去掉这一身的坏毛病。等将来落叶归根了,我才有脸葬进祖坟。等到了地下,也不至于被我亲爹打断双腿。”
薛绍和薛楚玉等人都笑了,欣慰。
看到赵义节身体虚弱,薛绍也没有多作停留。稍稍述谈并留下了一些珍贵的伤药之后,薛绍就告辞走了。
“失之交臂,可惜了!”薛楚玉连连摇头叹息,“我很少遇到能让我肃然起敬的汉子,赵义节绝对算是一个!”
“让他去安西军里磨练,未必就是失之交臂。”薛绍微笑道,“相反,我倒是想借鸡生蛋。”
薛楚玉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心中略一醒神,小声道:“少帅不想在千骑,多作停留吗?”
薛绍皱了皱眉,说道:“千骑,永远只会属于皇帝一个人,谁也带不亲,谁也干不长。再说了,我只想做真正的将军,不想一辈子留在宫里当侍卫。或早或晚,我会离开千骑到南衙十二卫野战军里谋求生路。”
薛楚玉听了非但不忧,反而欢喜,“少帅思虑,正与属下不谋而合!在御林军里当职固然是光鲜又威风,但总感觉浑身不对劲,像是被人牢牢的捆着绑着。如果一直留在长安,或许还不觉得。一但离开长安,这份感觉就相当的明显了——还是出征在外自由洒脱、更得我心!就如少帅所言,我也只想做个真正的将军,打仗的将军!”
薛绍笑了,“不用说,郭元振那厮心里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你看他这次讨伐白铁余那股子疯劲,像是一只在笼子里憋坏了的野牛犊子,什么事情都敢干,居然还敢在阵前打晕我,再冒充我去冲锋陷阵。他干出的这种破事儿,都够得上杀头了!”
“于是少帅就派他去收复绥德、大斌二县,让他将功折罪么?”薛楚玉笑道。
“那要不然还真把他砍了,或是等着回了长安让御史弹劾收拾他么?”薛绍无可奈何的摇头笑道,“那厮,特别不让人省心!还记得上次在并州时的情景么?他居然和李多祚等人一起在妓院里被人活捉了!之前我们刚到延州让他去通报,他又被郭安手下的土兵打晕了活捉连衣服都被扒了——那厮真能丢人啊!”
薛楚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