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场刺客风波的洛阳,并没有太久的沉浸在惊悸与恐慌之中。? 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人们差不多都已经淡忘了这件事情。至少没有像前段时间那样,让它成为街头巷尾与茶余饭后的谈资。
薛绍的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一个最明显的变化,就是他快要忙成灰孙子了。
兵部改旗易帜与新一年府兵上番的事情,洛水大军的春季训练与粮草调拨之类的军务,御前禁卫正在改组的许多重要事务,没有哪一件是轻松的活儿。如果再加上一个,比前面三项加起来都还要繁琐和头疼的尚武台……薛绍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是怎么活过来的。
太平公主劝了薛绍好几次,让他交出一些差事,不要把自己累坏了。开始薛绍不肯,因为这几个职事对他来说,就如同手背手心都是肉,没一个舍得放下。到后来薛绍不得不妥协了,事实证明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他打算忍痛割爱,放弃一些职事。
但究竟放弃哪一个呢?
这又是一个值得纠结的问题了。
洛水大军的兵权,这是自己做梦都想要的宝贝,是自己做为一名武将安身立命的底气与资本,怎能轻易放弃?再者就连武则天都说了要“薛子镇国”,自己主动提出要放弃,岂不是有背国策?
兵部的事情,改旗易帜正进行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这时候提出辞呈很有撂挑子的嫌疑。再说了这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岂能放弃?
御前禁卫这一块的事情不多,但关键的事情都需要自己来拍板。实际上,新上任的几个御前大将对新环境都不太熟悉,都在唯自己的马首是瞻。皇帝与太后的安保工作是重中之中,如果这时主动放弃,会显得很不负责任——而且是对皇帝和太后不负责任。
那这个责任,也未免太重大了一点。
至于尚武台……这是薛绍最想放弃又最无法放弃的事情。因为这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忙了,但现在除了薛绍又没人可以接过担子负起责来。
“我要死了!救命啊!!”
很多个夜晚,薛绍都在床上这样呜呼哀哉的大呼小叫。
太平公主就在一旁冷笑,“都跟你说了,贪多嚼不烂。你非要死撑,现在你就自食其果吧!”
“夫人,救命!”薛绍可怜兮兮的趴在她的大腿上,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你去跟太后她老人家说说吧,让我去掉一些职事?”
“去掉哪一个?”
“好像……”薛绍哭丧着脸,“哪一个都去不掉!”
太平公主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拎住薛绍的耳垂,对着他的耳朵一字一顿的道:“那你就,能者多劳吧!”
几日后,姚元崇从朔方回来了,这可把薛绍给乐坏了。他二话不说,把兵部大小的事务全部堆到了姚元崇的手上。可怜姚元崇为了赶时间,是一路骑马走了两千多里路回京的,两腿内侧磨掉了几层皮都还没有愈合,就迈着八字腿像螃蟹一样,匆忙的投入了紧张的工作当中。
至于另一位兵部侍郎张光辅,他现在只负责一件事情,就是上朝听政,然后回来负责给兵部的官员们开会“传达精神”。会一开完,他就拍屁股走人了大小的事情一概不管。
薛绍已经在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混球,给扫地出门了。但这厮上头有人,这人来头不小还是薛绍的死对头——武承嗣。
一时之间,恐怕不容易轰他走人。
好在有了姚元崇分担兵部的日常事务,薛绍轻松了许多。再加上尚武台最忙最乱的时段已经过去,尚武丞萧至忠这个得力助手一把担纲,代理接管了尚武台的日常工作,这让薛绍非常的欣慰。这样一来,他肩上的担子再又减轻了许多。
现在,就只剩下御前禁卫和洛水大军的军务,需要薛绍每日亲自打点了。这两块,一个关乎兵权一个关乎中宫的安危,薛绍不打算假手任何人。
就在薛绍忙得屁颠屁颠几乎就要七窍生烟的这段日子里,朝野上下很多闲得玩脚趾头的人,都盯着薛绍并且私下里议论纷纷。
说得最多的,就是——薛绍这下真的发迹了。至从裴炎倒台之后,他应该就是朝堂之上除有太后最有实权的一个人了。而且就连宰相都有些管不着他了,因为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直接向太后一个人负责。
人类惯有的嫉妒,在这些人的心里已然泛滥成灾。不时有很多的风言风语传到薛绍的耳朵里,甚至有人说他会仰仗兵权干点出格的事情,比如推翻太后扶正皇帝,或者直接废掉皇帝拥立太后登基,诸如此类云云。
初时听到这样的谣言,薛绍心里着实惊了一惊,也曾动过交还兵权、辞职避嫌的念头。但后来冷静一想,人正不怕影子斜,自己越是表现得紧张,反而越会惹来话柄。再说了,武则天都敢如此大胆的把兵权交给自己,自己的胆量还不如一个女人吗?
**丝就是矫情,**丝就爱嫉妒!——让他们说去,不管!
于是薛绍充耳不闻。
渐渐的,谣言反而不攻自破的平息了。
武则天通过太平公主,表达了对薛绍这一态度的欣赏。她说,有胸怀才不拘小节,有担待才能不在乎他人的臆想与猜忌,这是成大事者风范。
薛绍听了感觉心里挺美,不管怎么样,获得他人的认同与欣赏,总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世上又有谁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呢?
薛绍自忖,也是个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