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王恪又握了握月夕的手,“是乐乘。真想不到赵王竟会以乐乘来替廉颇,更想不到乐乘一到长平,便易守为攻……”
月夕心中大大地喘了口气。管他是谁,管他是攻是守,只要不是赵括便好。她曾教赵老夫人四处诋毁赵括的名声,逼得赵丹答应暂缓以赵括为将。眼下乐乘出将,反而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想了想,沉声道:“赵丹要孤注一掷,五十万大军不容小觑。秦国已是到了危急存亡之刻,我岂能独自避在宣华宫?可我……爷爷那边……”
“秦王叫靳韦日夜守着武安君,应该一切无恙。只是……”王恪微微有些迟疑。
“只是什么?”
“我这几日想去探一探武安君,可守院的将士却回绝了我,说武安君不见任何人。而且我连靳韦也见不到,”王恪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卷竹简,递给了月夕,“只说武安君要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月夕接过竹简,展开一看,上面只以小刀刻着两行字:
“甚安,勿念。
同心同德,共御劲敌。”
“是爷爷的字。爷爷不喜欢用笔墨,只喜欢用刻刀,”月夕沉吟道,“大概爷爷的病未好的十足,小师兄不许他见人。瞧他话里的意思,他已经知晓了赵国的举动,盼我以大局为重,那我更要……”
“你要去长平么?”桑婆婆打断了她,沉声问道。
“秦王要我去,爷爷也这样说,我怎可临阵脱逃?”月夕笑道。再看王恪与桑婆婆的表情,同有些不以为然之意。月夕微微而笑,分别握住了两人的手。扬声道:“若赵军真的攻破咱们秦军的长平壁垒,亦可直抵函谷关外,到时候其余五国群起而要分一杯羹。秦国便是垂垂危矣。如今秦国将士尽在长平,人人自危。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王恪长长叹气,可桑婆婆仍是沉着脸。月夕轻轻摇了摇她干枯的手,目视她道:“我受祖奶奶与秦王大恩,自然要与秦王、爷爷同心同德。桑婆婆……”月夕柔声唤她:“祖奶奶养育月儿多年,公心私心或多有之。可无论如何,这颗为了秦国的心,她与月儿必然都是一样的。婆婆,你说是么?”
桑婆婆这才面色稍缓。可又叹气道:“你自幼便懂事,可有时婆婆却怕你就是太懂事了……要一意孤行,老身也没有办法……其实……唉……再说罢。”她伸手抚了抚月夕的面庞,又拍了拍王恪的肩膀,垂下了,又只是怔怔地瞧着自己的裙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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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夕与王恪,以及五千飞鹰锐士,飞马奔驰,只用了一天一夜。便赶到了在丹水东岸的秦国营垒。据说这是王龁最近刚叫人修筑的,右翼一直延伸到小东仓河北岸,以抵御赵军主力的进攻。
两人一到长平。如惯例便到了司马梗的营帐中。月夕是女扮男装,司马梗晓得她的身份,便能刻意为她遮掩,为她带来不少方便。
司马梗说,自乐乘率了二十万大军到了长平,赵军已经在长平关外与丹水,一共集结了五十余万大军。他们背靠赵军营垒,集中南路大军,进可攻退可守。
可王龁近来却一反常态。只躲在营帐之中,所有战报由他的一名亲兵传递入营。每道军令,亦都是他叫亲兵自营帐内送出。未得传召。谁人都不得擅自入营,违令者立斩不赦。
司马梗还笑道,整个长平的秦军将士都在戏言,左庶长王龁大概是躲在帐内问天买卦。可若真的是问天买卦的话,这卦象大概也不是很准。这几日已经连连打了几场小败仗,引得赵军士气大盛,秦军则有些丧气。若再这样打下去,可能真的要将好不容易拿到手的上党,又拱手让给赵国了。
司马梗是王龁的老部下,这些话王恪虽然听得尴尬,可还能笑笑搪塞过去。月夕却只是木然坐着,似乎什么都未听到耳里,什么都未曾进到心里。
忽然间外面号角声大作,脚步声马蹄声四起,王恪和司马梗对望了一眼,出了帐去,留下月夕一人在帐内。过得片刻,王恪一人回了帐中,兴奋道:“月儿,赵军又要进攻了。”
“嗯……”月夕懒懒地应了一声,半晌才淡声道,“秦赵两国各屯了五十万人在此,若再不决出胜负,赵丹怎么吃得消?”
“真是奇怪……”王恪又迟疑了一下,对月夕道,“我方才好像见到靳韦进了我爹的营帐。”
“小师兄?”月夕微微回过神来,“他不是在咸阳守着爷爷么,怎么会到了此处?你不会是看错眼了?”
“我只瞧见了背影,那衣裳是蜀锦,就是他平日里老穿的,”王恪挠了挠脑袋,“我再去探探。”
他正要再出去,司马梗已从帐外进了来,月夕站了起来:“司马将军,外面是什么情况?”
司马梗道:“赵军收缩了全部兵力,主动进击。看情形,乐乘不满足这几日的小胜,想凭这五十万人,一鼓作气,全歼我们秦军。”
月夕立刻皱起了眉头:“赵军的主将真是乐乘?”
司马梗面色微变,忙道:“确实是乐乘,姑娘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乐乘虽比不上廉颇,可亦是一员名将。怎么行军作战,如此冒失?如今两国百万大军对峙,他竟想毕其功于一役,实在……”月夕有些失笑,“莫非赵丹把他逼得他狗急跳墙了么?”
司马梗听她这样说,面色微松,只听见外面号角声、鼓声交错急切,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