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务羞红了脸,抓起一把草扔到喜多身上:“坏喜多!”
喜多用手指在脸上划着,笑嘻嘻道:“还会害羞呢,妈妈走的时候,你就是个屎尿娃娃嘛。”
二人嬉笑着。
屋外的男人听着厨房里渐大起来的热闹声音,不由地怔了。慢慢放下手里的杯子,楞楞地盯着桌子一角,思绪不知飘到哪里。
喜多端着那盘子拌黄瓜出来,脚步放慢,将盘子放在桌子上,小声开口:“爹,给你下酒菜。”
男人抬头看着喜多。喜多读不懂男人目光中的含义,心中揣摩了一下,又细细地说:“饭马上就好,爹别着急。”
男人收回了目光,叹了口气,再不言语。
喜多转回厨房,面对小务的时候,一张小脸又生动了起来,悄声问:“小务,你什么时间捡的烟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小务得意起来,转过头看了一眼屋外的男人,小声地回答:“我就知道爹会不高兴,老早就藏起来的,只是忘了收起来,被雨淋湿了。”
喜多抿了嘴笑,凑在小务耳边:“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藏在外面的柴棚里,明天我出去找找,看看你还藏了什么好东西。”
小务闪了闪眼,不说话了。喜多见此情景,知道自己定是猜着了,抿嘴一笑,起身盛饭。
三人的晚饭,仅是一盆粘糊糊的菜粥。外加一盘盐拌黄瓜。
男人却不吃粥,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喜多和小务大口大口地吞着粥,很快吃完。喜多起身收拾碗筷,小务也起身收好凳子。
男人突然开口,瓮声瓮气道:“喜多,明天你随三秀奶奶去镇上,她儿子少军开了家照相馆,缺个帮手,让你去。”
喜多楞了楞,端着碗筷,站在原地半晌,开口问道:“我走了,小务怎么办,家里饭谁做。”
男人捏起酒杯在桌上顿了顿,抬眼看看小务,小务也是一脸的吃惊,大眼睛里慌乱迷茫。
男人转过头去,漫不经心地说:“小务也大了,下月就十岁,会烧火就会做饭,有啥怎么办,喜多十岁的时候,早就会做了。”
喜多知道男人主意己定,再说啥也没用,低头不语。
小务跳了起来:“我不让姐姐走,姐姐走我也走!”
男人火了,啪地一拍桌子,“反了你了,小兔崽子,你老实呆着,哪都不准去!”
小务呜咽地哭了起来。细细的哭声让喜多鼻子一酸,又怕小务的哭声惹恼了男人,急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拉着小务进了小厨房。细细地安慰着:“小务别怕,姐姐不会走远,就在镇子上,等姐姐学会了照相,还可以给小务照呢!”
小务把头埋在喜多怀里,依旧抽抽噎噎地哭着。
喜多怀抱着弟弟,抚摸着弟弟瘦弱的小脊背,喜多的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流淌出来,沿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掉在小务的头发上。
灶膛里微弱的柴灰散出温温的热。姐弟俩就这么静静坐在一片黑暗之中。
渐渐地小务睡着了,喜多想起在山坡上的惊险一幕,抬起手掌,借着灶膛里微弱的光看去,惊异地发现,先前被尖利的石子划破的手心,居然一道伤痕都找不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三秀奶奶就颠着小脚来了,花白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一丝不苟的髻,穿了件深蓝色的斜襟大褂子。
喜多正在院里梳洗,用篦子沾着水,一点点梳开打结的头发。
见到三秀奶奶来,喜多细细地打着招呼。
三秀奶奶看着喜多清秀又腊黄的小脸,单薄的身子上挂着一件肥肥大大的碎花衣裳。心里叹息着,想必是喜多娘走前留下的。
伸手拿过喜多手里的篦子,轻轻地给她梳着。喜多一楞,也不吭声,任由三秀奶奶给编了两个麻花小辫。
小务从被窝里起来,一睁眼想起来今天姐姐要走,急急地起身,刚抬头就看到院里三秀奶奶正在给喜多梳头,松了口气,拖拉着鞋子走出来,坐在门坎上,支着腮帮子一声不吭。
喜多斜眼看到小务起来,转过头来,问小务,“姐姐好看吗?”
小务不张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眼里又要涌出泪来,便把头埋在胳膊弯里。
喜多上前拉拉小务:“小务乖,等姐姐攒了钱,回来给小务买糖吃。”
三秀奶奶叹了口气,“放心吧小务,喜多去当学徒,有吃有喝,半年以后就有工资了,好好学门手艺,以后赚了钱,好给你长大娶媳妇儿。”
小务把头扭到一边去。
正说话间,男人从外面回来,见三秀奶奶来了,热情地招呼着。
三秀奶奶望望天,“时辰也不早了,早点动身吧,别误了事。”
男人陪笑道:“是哩,我从外面回来,看到村口少强开着小手扶正等着哩,喜多啊,赶紧收拾收拾和三秀奶奶去吧。”
喜多哦了一声,进屋去拿了个小包袱出来,小务只是埋着头一动不动。
喜多抱着包袱站在小务边上,对三秀奶奶说,“奶奶先去吧,我和小务说几句话,马上就来。”
三秀奶奶看看小务,摇摇头,颠着小脚朝大门走去。
喜多蹲下身来,凑在小务耳边说,“姐姐先去,过段日子看看能不能让你也来,好不好?”
小务抬起头,侧着脸,眼毛上盈着泪珠,点点头。
喜多起身,走到男人面前停住,有些哽咽,“爹,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