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在喜多家住到小年的第二天就回去了,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星期。除了第一天去了趟张凯他叔的五金店以外,剩下的日子都在埋头苦学,喜多每天上午去店里,卓君就把小房间门一关,自己闷在屋里背题看资料。
第二天一早,喜多送她去汽车站,往县城去的人很多。喜多陪着卓君在窗口排队买票,突然卓君怔住了,从车站的出口那一侧,张凯骑着黑摩托,正远远地对着一个人打着招呼。那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孩蹦蹦跳跳地朝张凯走去。
张凯满面笑容地载着那个女孩飞驰而去。
喜多跟着队伍往前走着,一回头,看到卓君拉在后面了,转头叫着她:“卓君……”
卓君转过头,沉默地跟上来,这三个星期,她的脸都瘦了一圈,小下巴尖尖的,眼睛却亮亮的。
喜多买了票,递到卓君手里,拉着她往候车室走去。
两个人坐在长椅上,卓君将头靠在喜多肩膀上,沉默地看着四周热热闹闹的人群。人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裹,有年前买东西的,有去走亲戚串门子的,有陪对象回家的,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喜多刚才其实也看到了那一幕,她明白卓君心里的酸涩。
伸手轻轻握住卓君冰冷的小手,喜多小声地说:“卓君,你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跟你相差太远。……其实他自己也心里知道的。”
卓君默默地流下两行泪,小声哽咽着:“我知道。”
喜多掏出小手帕,帮她擦了擦眼泪:“只当是交了个朋友罢了,张凯会娶一个和他门当户对的,能替他看店收钱的,你们俩,不可能在一起。所以,就没必要伤心了,是吧?”
卓君点点头,泪痕已经干。候车厅开始广播了,发往县城的车可以开始上车了。
卓君背起包,站起身,和喜多道别。
喜多帮她把围巾整整好,笑着说道:“过完年很快就可以见面了,别太想我哦。”
卓君勉强一笑,点点头,转身向入口走去。
喜多目送着卓君上车。挥了挥手,自己也离开了车站。走到商店门口,喜多想起了一个人,便迈步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喜多拎着些糕点糖果罐头走了出来,一路径直地往金梅梅家走去。
有两年多了,自从爹浑身是血地被人抬到卫生所以后,喜多就再也没有走过这条路。今天走在这条路上,却想不起对金永顺的仇恨,想起的却是当年入学第一天,金梅梅掏出的小手帕,胖胖的脸蛋上挂着的真诚的微笑。
金家的肉铺已经关门了。两年不见,这个小矮房子破旧的不成样子了,和记忆里的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小菜院后面明亮的小店铺的样子相去甚远。店门口一幅破败的样子,门窗户上的棉布帘子蒙着一层灰,好几处都绽着口子露着棉花。
镇上又起了两家肉铺子。有一家就在台湾街上,生意红火的很。喜多打量着这个四处透风的小矮屋,又想了那天下午和金梅梅妈一起扒在窗台上,看着铺子里那只大耗子发疯般地在屋子里乱窜。
犹豫了一下,又转到前面的街上,这边是梅梅家的大门。也同样的挂了锁。
喜多站在门口徘徊,吱呀一声,隔壁大门打开,一个女人拎着浑水桶走出来,往院杖子处的水沟里倒水。喜多忙上前打听着:“婶,你知道金梅梅上哪去了吗?”
那个女人抬头看了看喜多,哎呀了一声,指着喜多,“你是夏喜多吧?天啊长的这么出息了,婶都不敢认你了。快来家坐坐吧……”
镇上的妇女都羡慕朱婶和赵婶的差使快羡慕疯了。这镇上哪里还有人比朱婶更命好的?跟了喜多做豆腐,不到三年就买得起镇上最高档的商品房了。每天朱婶轻轻巧巧地记个帐,收个钱,赚的就多过一个壮劳力!镇上的女人们都巴望着能有这样的美差呢,这个女人也不例外,好容易看到金主了,非得要拉着喜多往屋里走。
喜多好容易才挣脱她的手,笑着说:“我还有事,就不进去坐了,……梅梅去哪了婶子知道吗?”
那女人见喜多不肯进屋,也只好放手,听着她问着金梅梅,表功似地凑上来道:“娘俩儿今天一大早就去十八里堡子看金大头去了。”
十八里堡子是县城设的监狱。距离县城十八里而得名,但距离古水镇就八十多里了,和古水镇的位置刚好是一南一北。
喜多失望地哦了一声,估计今天梅梅回来得晚上了。想了想,便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那个女人,笑着说道:“婶子,你帮我转交给梅梅好不?就说我来看过她,有时间的话,请她来喜豆腐坊找我。我会一直在家里呆到三月一号开学呢。”
那个女人忙不迭地接过东西,笑呵呵地说道:“好咧,婶子一定帮你带到!”
喜多道了谢,转身要走,那女人又哎哎了两句,问道:“喜多,你那店还招人不,婶子现在在家里也没啥事干,想找个地方赚点米钱……”
喜多微微一笑:“好呀,过了年,豆腐坊还要招工的,到时婶子留心到豆腐店去找朱婶子问问。”
女人简直喜出望外,高兴地直点头:“哎哎,好,婶子谢谢你啦!谢谢你啦!”
……
直到过完了年,金梅梅也没上门。
快开学了,喜多在心里盼着,越盼越惆怅。这一天在少军家里逗着小长乐玩,曹丽萍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金永顺好像死了。”
喜多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长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