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日子以来,齐誩对他的依赖越来越深,生活上的种种琐事都交给他打理,让他几乎忘记齐誩的这个特质了。
如果那天晚上他关门的声音再响一点,他可能不会再次发现这个特质。
从医院回到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沈雁打开门的时候客厅黑漆漆的一片,没有亮灯,令他有些诧异。平时这个时间齐誩一般都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这会儿居然不在……莫非是睡了?
想到这一个可能性,沈雁用手拉住门把,轻轻把门阖上。
万一齐誩真的在睡,把他吵醒就不好了。
但是他错了。
齐誩没有睡,因为卧室的灯还亮着。沈雁把外套和鞋子脱下,一边纳闷一边走过去打开卧室的门。房间里面没有人,只有隐隐约约的人说话的声音从阳台那边传进来,还有那个自己已经熟悉的,只有在沉思时出现的一来一回的踱步声——原来,齐誩正在外面打电话。
沈雁听出他踱步的声音与平日里稍稍有所不同,比较闷,仿佛在进行艰难的思想斗争,不由一愣,下意识放轻步子,悄悄来到墙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一句听清楚的话居然是这个。
齐誩的声音也听清楚了,比平时低沉许多,还有些沙哑——那是典型的压抑自己情绪的表现。
沈雁心头微微一震,屏息再听。
齐誩应该是正在听电话那边的人回答,好半天没有说话,只是期间闷闷地“嗯”了两三次,最后才长叹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其实我们主任也说我糊涂,说我白白丢掉那么好的一个发展机会,可是……”
到这里,又是一个停顿。只有区区三秒钟的一个停顿却让沈雁感到过了三个小时,听觉神经都要麻痹似的,不上不下地吊着。
而后面的那句话则仿佛在麻掉的地方狠狠拍了一下,叫他一颤。
“我一想到要去北京三年,就没办法继续想下去了。我……没办法离开这里,离开沈雁。”
沈雁恍恍惚惚后退一步,站住了。
他花了几秒钟默默消化一遍齐誩这句话里面的信息量,意识到对方可能在说什么的时候,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接受。
齐誩说不想离开自己。那么……应该高兴吗?
本来应该是这样,可是联系一下前面的内容,就无法自私地、安安心心地去高兴。
隔着窗户,隐隐看见齐誩站在阳台晾着的衣服下,站在他曾经说过变成一个老头子坐在那里晒太阳的位置上。
沈雁一时间五味杂陈,久久无法动弹。
阳台外面的人浑然不知他在,还在继续通话:“工作什么的日后还可以慢慢来,我再争取一下本地的机会好了,实在不行,先申请调到别的部门也不错,就是工资不会涨……嗯?什么……要我问问他的意思?唉,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啊……”
为什么不开口?
为什么不商量?
沈雁皱起眉,手忍不住伸向通往阳台的门的把手,却下不了决心贸然出去。
而齐誩接下去的话更加让他迈不出这一步。
“我知道他最害怕的是什么——他最害怕的,就是我离开他。即使他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到他希望我留下。可他这个人太体贴了,如果我征求他的意见,他一定会说什么‘别担心我,你去吧’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三年分别的寂寞,我不愿意一手造成这种局面。”
沈雁的手失去平衡,在门把上缓缓擦过,回到原位。
“他的家在这里,而他又是很顾家的人,我不敢也不想问他会不会放弃所有,包括房子、工作、回忆,然后跟我走……”
齐誩说话时声音都哑了,可见这种心理挣扎已经让他不堪疲惫。
“这个实习机会又不是非去不可,再等等吧,事业什么的不急于一时。目前我只想好好珍惜眼前人,别的暂时不管了。”
“傻瓜。”
沈雁轻轻低喃一句,没有责备,只有疼惜。
他不作声,从墙边默默抽身退出卧室,把门关好后回到客厅。他把自己收拾好的外套和鞋子重新取出,简单穿上。
然后打开大门,再“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一言不发地静静等候。果然,卧室里很快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于是他双手摆出一个正在脱外套的动作,这时候齐誩一下子打开房门出来,见他站在门口,笑容轻轻绽开:“你回来啦?”
“嗯,刚刚回到。”
沈雁点了点头,今天晚上第二次把外套挂上衣钩,也是第二次将鞋子摆回鞋柜。
他让语调保持在最普通的状态,完全听不出异样:“你吃过了吗?”
“嗯,随便热热冰箱里的剩菜吃了。”
“在做什么,配音?”他问,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其实是明知故问。
“啊,不是,刚刚在跟师妹打电话。”果然通话的对象是宁筱筱。也对,在现实中知道他们俩的真正关系并且和齐誩熟到可以讨论这些事情的,基本上只有她了。
沈雁完全没问他们电话里聊了什么,齐誩于是放下心来,问了几句女人手术前的准备情况,以及医生怎么吩咐云云,最后体贴地说:“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洗个澡暖暖身子吧。明天是大日子,早点休息。”
一切和平时两个人的相处没有什么两样,如果沈雁心里没有沉甸甸地多出一块石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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