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走了,没了活络气氛的那个,屋里的氛围似乎又变得凝滞起来。两人谁也没有看对方,一个微阖着眼假寐,一个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久久无言。
君洛寒不愿一再以示弱去博取她的同情怜悯,遂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也没让她扶,垂下的眼睑和微抿的薄唇让人一眼看出他此刻并没有开口的意愿。
苏紫染当然也不会没话找话,就连他主动解释的时候她都不肯去听,此刻又怎么可能自发走到他身边去?
顿了两秒,立刻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男人这才抬头看她,依稀敞开的门边,却只有一道清浅离去的背影。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房间里静得都快滴出水来,落针可闻。
床上端坐的男人身形笔直,一动不动,远远地看过去,几乎就要变成一座触感真实的雕像。
他疲惫地在眉心处捏了两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回来的时候,门边却再度传来了脚步声。
他紧紧抿着唇,告诉自己不要抱有任何期望,也许是凌飒,也许是哪个丫鬟,可是那细碎的脚步声却又分明那么像她……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的瞬间,天空中的红色火球已高高升起,外表层浅金色光芒投落大地,照在女子瘦削的脸庞上,明明只是一张普通的脸,却让人觉得她整个都在发光发热,忍不住地想要靠近。
哪怕倾国倾城,亦不换心之所倾。
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那张紧绷的脸颊在看到她的一瞬间,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苏紫染端着刚刚煎好的药走进房中,并没有刻意避开男人火一般滚烫的视线,脸上的表情虽仍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却终于不再戴着冰冷面具的伪装,仿佛融化了最后一场白雪之后的冬日,尽管寒气依旧,却总算有了回暖的征兆。
哪怕是地平线下的曙光,那也是一种值得期待的希望。
门外微风徐徐,偶有几片藕荷色的花瓣透过微启的窗枢飞进屋里,淡到几乎闻不到的花香钻入鼻间,和着昆仑山巅清脆悦耳的鸟鸣莺啼,让人恍若融入了大自然温暖的怀抱。
“王爷,该喝药了。”
不知不觉间,她竟已走到床边,瓷碗里的药匙被她握着搅拌了几下,刚刚煎好的汤药上方有汨汨的热气涌起,还弥散着一股闻起来就让人觉得苦的味道。
缓缓递到他面前的是那只碗,他的视线却情不自禁地落在那葱葱十指之上,一时竟忘了接过。
以为他是嫌药烫,苏紫染撇了撇嘴,重新端回自己面前搅了许久,动作停了两秒,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旋即低着头吹了几口气来降温。
“好了,应该差不多能喝了。”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自己的措辞,犹犹豫豫地把药递了过去。
男人徐徐抬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眼,灼灼的视线中不知掺杂了何种情绪,看得人心里发毛。
见他仍是不肯接,苏紫染大约摸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嘴角微微一撇,动作干脆地舀了一匙药喂到他嘴边。
这下总好了吧?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裂开一丝笑痕,浅淡得几乎看不见,只是那双熠熠的黑眸中却分明闪着璀璨潋滟的光芒,粼粼烁烁。
就着她送过来的药匙喝了一口,很苦。
不,准确地说,是很怪的味道。
苏紫染站得有些累,喂起药来一次次地躬身也觉得有些不便,干脆就坐在他身旁,看着他那一瞬间怪异的表情,奇怪地问道:“怎么样,应该不会很苦吧?”
“恩……”他直觉她话里有话,顿了顿,才摇头:“不苦。”
她眸色一亮,似乎有些高兴的样子:“我放了很多甘草,还加了糖,不苦就好了。”
男人忽地敛了敛眸,唇角止不住地弯了弯,有她这句话,就算给他加的都是黄莲也无所谓。
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苏紫染突然抬眸看他:“对了,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可以走了。”
“不多休息几天吗?”她微微一诧,而后神色平静地道:“王爷身上的伤口才刚刚愈合,马车颠簸,会不会在路上又裂开?”
男人笑了一下,眼底有几分淡淡的苦涩。
虽然是关心的话,却终究回不到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相处模式,她脸上例行公事的表情倒让他宁可她什么都不问。
“放心,流云的药很好,伤口不会裂开的,你不是试过吗?”
被他一说,苏紫染才想起来塞外围猎那一次,她的确也是受了伤,当时痛得厉害却还要和波斯公主比投壶,多亏了他那疗效神奇的伤药才让她安然无恙地度过危机。
往事一幕幕回首,他对她的好,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虽然缺了她想要的爱,却还是由衷地感谢:“王爷,谢谢你。”
谢他千辛万苦得来的玲珑珠,谢他平日里一次次地帮助,谢他这次舍身挡箭又救了礼哲。
男人菲薄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沉默良久,似乎是叹了口气,猛地从她手里拿过药碗。
仰头,一饮而尽。
“苏紫染,若是你真的感激本王,就不要再把谢谢两个字挂在嘴边。”
多么生疏,轻而易举就把两人的关系拉开了……
谁想,这时候她却笑了一声,眉眼弯弯,没有丝毫矫揉造作的成分:“王爷这是什么道理,救了我和礼哲还不许我说谢谢,这样可不是要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