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是个错误,那么生下我这个错误来的你又是什么?”鸦雀无声中,那人尖声道,话语中不自觉带上几分质问和冷笑。
稍微沉默了阵,第五子似乎又重新找过了思绪,勉强绷住险险快要断线的神经,强撑着跟已经然占据了绝对上风的胜利者对峙。
他这会儿已是强弩之末,说在再多的话也没有用了,也不可能反败为胜。除非他还藏着什么援手没放出来。
但照目前的状况来看,就算有什么援军没回援,第五子一方基本上也没有力挽狂澜的可能性。局势已经完全呈现一边倒的形势。
一刻钟的时间也足够人做很多事情。
在他们一路扫荡到会场时,借助元衡真君和宁夏的阵法已经纠缠了很多人。如没意外的话,这些人基本还在阵法里绕圈圈,只能等时间过去阵法衰弱才有可能出来。又或者直接在阵法里等人来抓,也就不用费什么力了。
后来他们进入会场,赶上了好时候,顺水推舟将整个场面都制住。别看韫茂真君在这里跟第五子在打口头上,事实上留在外边没跟进来的符阳真君已经将散落的第五家弟子阻止起来,清扫现场。
这会儿的功夫,第五子这支不知道耗费多少力气组织笼络起来的“精兵”已经被逐击破,也基本上差不多了。
若非神迹,不然第五子没有翻身的可能。
众人知道对方此刻也只是口头占几句便宜而已。
但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对方已经被牢牢锁定了,现场众人仍是感到十分压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父子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气氛,让人如鲠在喉。
第五子说出这话几乎等同于挑衅。他在激怒韫茂真君,明明处于绝对弱势的地位,却仍是从里到外透露出一股咄咄逼人的意味来。似乎非得要得到个什么解释一般。
不是,老兄。你这样僵持着也没用……都说你是个错误了,就算有个什么想法,怎么着有人也该死心了。怎么还纠结上了……宁夏也有些被对方的固执打败了。
就在众人以为第五英不会应答这个近乎于挑衅的问题时,他却真的发话了。
“本座自然是……罪魁祸首。这也是我的罪过。”
第五英声音低沉,低垂着头,从来都梳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额发此时却是毛毛躁躁的,四下翘起来。一身风尘仆仆,眼眸灰暗,也算是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狼狈之姿。
宁夏发现不过一段路程,跟数个时辰相比,韫茂真君似乎又猛地苍老了许多。明明才隔了几个时辰……已经疲累到这个地步?
大概是心累了。
听到韫茂真君的回话,第五子显然也愣了下,随即冷笑起来:“我还以为您会不予承认呢。倒是认得痛快!果然是利爽人。”
竟然……承认了。
在场众人目瞪口呆,万想不到会听到这样一个回答。
他们还想着对方应当会不予理睬的。没想到对方倒真的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而且对自己也毫不留情面,直接掀开那层遮羞布。
确实,第五英这场祸事中完全不可称之为无辜。他才是事实上那个推动着。若没有他,或者说他行事更妥当一些,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错了。错得厉害。
早在他还不明白什么是责任便轻易背负起一个女孩儿的人生的时候。然而那女孩儿也不过豆蔻之龄,她还太年轻,一个更需要疼宠爱和照顾方普通女孩跟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子注定没有活路。
早在他优柔寡断,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掉那个祸患头的时候。于是祸患就这样种下,最终将所有人都卷入这场风波,无法挣脱。
早在他亲手将第五子送出主院的时候。
早在他保持沉默的时候。
早在……
一步错,步步错。他错得太多了,以至于再也无法弥补。
惨死在此间的冤魂、第五家、各门派的年轻弟子都是他、他们共同犯下的罪过。
来到这世间鲜花铺地,万想不到回首时已是满身罪孽了。
他这辈子啊……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第五英的双眸盛满悲伤。
“所以我来了。”第五英眼睛没有离开第五子的身上,轻声道。
“这是我亲手犯下的错误,自然得由我来终结。”
“哼……笑话!这些事……这样的事又岂是你想要怎么终结就怎么终结的?”第五子眼眸中忽地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竟不管不顾般直接往第五英的方向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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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生中唯一的意外和任性,大概便是年幼时强行将陷入昏迷的第五子带回主院。
可以说这段孽缘便是第五紫亲手掀开帷幕的。
第五子则更可悲。他从一开始便是多余的那一个。
出身尴尬其实并没什么,毕竟这世上多得是庶子活得好好的。有出息的将嫡脉的人压趴下也不是不可能的。正如第五英之前所想的那样,大人再怎么闹也不该将事情牵扯到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这是人无能的表现。
人只有无能才会下意识寻找比自己弱小,无法反抗的存在作为发泄口。
然而第五子的出生却涉及到数条人命,又掺杂了太多算计了。
第五英甚至无法正视这个孩子的存在,也不知道该拿对方怎么办。
最终让他下定决心送走孩子的正是他父亲的死。
他的父亲之死并非第五子所致,但也是其中一个不能忽略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