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秦公的马车车队渐渐消失在道路的尽头,燕无双冲康知府拱手抱拳,二人相互致意后各自离去。
见儿子还恋恋不舍地望着远方,燕无双轻咳一声,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打趣儿子“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已然习惯父亲偶尔的为老不尊的燕南飞丝毫没有被打趣的尴尬,反而很正经地说道:“舍不得,多看两眼”
被儿子这么一噎,燕无双好笑地耸耸肩,在这种事上脸皮厚点倒是有好处的。刚才远远看着,那姑娘虽算不上绝色,五官倒很有英气。现在受了伤瘦得脱相看不太出来,待康复后应该也算是个美人。
不过看样子,这姑娘身边的花花草草可不少,他这个儿子有几分机会尚不好说。燕无双没有说什么,免得在事情还没定论时给儿子增加太多困扰。
更何况少年人的感情说不准,若是一时兴起,隔段时间或许也就消停了。燕无双从鼻子里哼一声“少贫嘴,回去练功”,揪着燕南飞的耳朵往回走。
江南的冬天湿冷,在北方呆惯了的众人不太能习惯这种湿冷。万幸路上没碰上什么下雨天,但能够感觉到空气中的潮湿,黏黏的不大舒服。
尽管四皇子选的马车是开门式的而不是帘子的,依然能感觉到风从缝隙中渗透进来,冻得人直打哆嗦。
马车内不便生火,只给昭韵备了个汤婆子,其他人穿着厚厚的棉衣缩成一团,中途歇脚时再加热水。
返京的日子昭韵似乎更沉默了,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秦勉之也拿不准她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想睁眼睛。
出扬州时遇到廖思铭的师妹,再次勾起了昭韵内心埋藏的这三年的点点滴滴,万千回忆涌上心头,更让她觉得窒息。
眼见行程过半,昭韵开口说的话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四皇子不忍她如此消沉下去,决定与她聊聊。
经过这段时日的休养,昭韵已能正常进食,只要避免药性相冲的食物就可以了。许是喝了一个多月的药,昭韵吃什么都觉得嘴里没味,没什么兴致,进食的量不大。
在淮州落脚时,四皇子特地命人买了几样开胃的小菜给昭韵送去,晚膳时见昭韵多吃了半碗饭,又让人备了一罐酸梅路上带着吃。
如今昭韵每日可以下床走动一会,于是四皇子掐着饭后消食的点来到昭韵的屋外,假装正巧遇见她出来,陪她一起散步。
“杭姑娘,你最近显得有些郁郁寡欢,是因为廖思铭的事吗?”四皇子陪她走了一会,声音中带着几分小心地问道。
昭韵一怔,却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多少有一些吧,廖思铭跟了我三年”想起当时救下他的情形,昭韵想,或许她当时正是被他不甘的眼神吸引住眼球的。
“他对你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吧”四皇子轻声道,不知为何,问出这话后,内心有种酸酸胀胀的感觉。
昭韵思忖片刻,迟疑道:“应该是的吧…他当时告诉我,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向鬼手帮复仇,为自己洗清冤屈。刚开始他对自己的定义是复仇者,但我不忍心让他沉沦在报仇中,于是找各种借口转移他的注意力”
因廖思铭的武功不错,昭韵执行外勤任务时会把他带上。男儿内心都有血性,若他能投身军旅,倒也是桩美事。
她对廖思铭是什么感觉呢?昭韵自己似乎也说不太清楚,最开始多是同情他的遭遇,到后来觉得他是可以信任的伙伴,并肩作战的队友,再之后又有几分亲人的熟悉感。
廖思铭虽和其他人一样唤她姑娘,两人却并非主仆关系。其实昭韵并不知道,廖思铭一直是将她当做恩人和知己看的。
将他从人贩子和买主手里解脱出来的是昭韵,但他更为感激的是,昭韵给予他的自由。
听了他的遭遇后毫不犹豫地帮助他,知道江湖上四处是他的追杀令,给他提供藏身之处供他潜心修习本门武功。
为了让他保持应有的敏锐性和警惕性,时不时地带他出去执行任务,除了修习武功之外还学到了很多新的技能。
昭韵从不劝他放弃报仇,也不鼓励他主动去报仇,他知道,她希望他过的是正常人的生活,而不是为复仇而活。
对于这一点,廖思铭尤为感激,她给他留出了足够的空间去选择接下来要走的路,这份理解他永远铭记于心。
昭韵平平淡淡的语调回忆着往事,四皇子没有出声打断,有些事说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得多。
这些年昭韵习惯了廖思铭在身边的日子,忽然人没了,任谁心里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廖思铭是为了让昭韵脱身引开鬼手帮,最后被围攻致死的,这对昭韵来说更是件难以释怀的事情。
廖思铭,或许会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或许是超乎男女之情的情感,一时间四皇子还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评价二人之间的关系。
其实,他多少能体会一些昭韵的心情,他这么想着,嘴上顺口说出来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也有过”
四皇子没有自称本王,用的是‘我’,似是普通朋友般叙话,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在香寒失踪的时候,我也曾怨恨自己,怪自己当日为何要去赴宴而不是陪她一起去进香,怪自己…没能早一点找到她”
昭韵清楚地感觉到,他说这话时整个人是被笼罩在自责、懊悔的情绪里,他的眼神里满是哀伤。
他是兄长,却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保护不了,任人将她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