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有一点没撒谎,伊家是真的没落了。
没落。是一个沉甸甸的词,是一种也许比覆灭更残酷的处境。
没人比伊庆志更切身体会这种滋味。
辉煌一时的伊家,就这么树倒猢狲散了,就这么慢慢的走向没落。对于后人来说,前人的辉煌,反而成了反差,成了包袱。
伊庆志就时时在午夜时分,被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压得穿不够气,辗转反侧,根本难以入眠。
“爹,我回来了。”
一名约莫三十岁的黑脸男子走入不大的院子,擦了一把汗,把木匠工具放好,大口喝水道:“爹,今天做工比较快,赚了十两银子。”
对普通人家,这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足够三个月的开销。可是,对于武者来说,这和一文钱没什么差别。
堂堂伊家,居然落到这等地步。
伊庆志苦笑,艰难的伸手,从大儿子伊宝海手上接过辛苦赚来的银子。大儿子没什么武道天赋,所以就拼命外出做工赚钱养家,购买灵石丹药等给家中其他人修炼。
伊宝海称不上修士,但作为一个多少有相当修为的武者,找工还是比较容易赚钱的。
譬如给富贵人家打造家具,很多材料,就需有一定修为的武者才能摆弄。
环顾一眼,伊庆志神志恍惚,想起他年幼之时,那时伊家还有大大小小上百号人,住在一个很大宅子中。那时,他就曾被自家祖父抱着,讲述伊家曾经的威风,说伊家曾经住在一个比那更大十倍百倍宅院中。
而今,据说极盛之时,曾有数千族人,势力雄霸三州的伊家只剩下他伊庆志一家大小还在死守着族谱,坚持着最后的……夕阳。
一家大小不到十人,住在一个不大的平民宅院中,曰复一曰的期盼着家族复兴。
“爹,我今天在街上见到三叔了。”大儿子说道:“他现在是在为边城刘家的做护卫,护送货物过来。”
伊庆志抬头,茫然不已。他儿子口中的三叔,是他的亲弟弟。忍受不了伊家的处境,忍受不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滋味,最终选择脱离了族谱。
偌大的伊家,就是这么逐渐的树倒猢狲散。从数千族人,一代代的传下来,渐渐脱离族谱,谋求自己的道路。
伊庆志年轻时愤怒过,后来年纪大了,就懂了各有各的苦衷。
“阿爷,阿爷。”
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奔跑过来,摇晃着伊庆志的膝盖,脆生生道:“阿爷,大姑姑呢。您不是说,大姑姑回来吗。”
这话音未落,一个年轻女子就走入院子,笑道:“蕊儿,你难道不要小姑姑了。”
小姑娘笑着跑过去,拉拉手儿道:“要的要的,可是,蕊儿好久没见大姑姑了。”
伊庆志咳嗽,充满期待的看着小女儿:“小芸,你今天的修炼如何了。”
“还没感觉到突破的迹象。”伊小芸笑道,眼角有一丝不自然,向大哥使了个眼色。
伊宝海在一旁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一名青年人从后边的院子走来,没看清楚这里有什么,一边洗手道:“二姐,你回来了,正好,爹上次给了我十二块灵石,我都攒着给你突破呢。”
伊庆志霍然抬头,铁青着脸看着垂首下,他心中一痛,责骂的言辞就说不出口了:“小芸,你既然有突破迹象了,就该告诉爹的。”
“爹会想办法,给你弄到灵石。”
伊庆志斩钉截铁的说,心中盘算,祖上传下来的东西里,还有什么是能卖的。
此时,外边有人敲门,发出咄咄声响。
伊小芸急忙上前开门,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少年,一时恍惚:“你是……”
俊美少年微微一笑,居然令伊小芸感到几分砰然:“这儿,是棉城伊家吗。”
伊庆志心神一震,棉城伊家,这是一个很久远的名字了。那时,伊家雄霸一时,而今……
他眼神扫视,而今暗中对伊家虎视眈眈的人不少,暗中戒备道:“在下就是伊家当代家主伊庆志,阁下是……”
俊美少年含笑道:“在下谈未然,正好找伊家主有事商谈。”
谈未然颌首,略微环顾一眼,就知伊家现状,索姓直言道:“在下此来,是想购买伊家所藏的天雷竹,请只管开价。”
伊庆志茫然不已:“天雷竹?”
谈未然笑笑,一个没落家族,不知道祖上传下的宝物,也是常有之事,他描述道:“天雷竹和普通竹子相似,但显得细长,是为紫色。握在手中,稍有麻痹感。”
谈未然举手投足皆有不凡气度,伊庆志怎么会看不出来,沉吟回忆道:“这位谈公子……”
话到一半,就被屋外的响亮踢门声给打断了。
“伊老儿,我们庄家念在旧情,给你们一条活路,你怎么敢有脸不要脸,收容我们庄家要教训的人!”
几名护卫打扮的家伙闯入,将脸色涨得通红的伊宝海和伊小芸等人推开,那小姑娘气鼓鼓的上前捶打几下,被随便一脚踢倒在地上,分明痛楚,又憋着眼泪死都不肯掉下来。
谈未然轻轻撩眉,端详着小脸蛋红扑扑很是可爱,又很显倔强的小姑娘。
这几人盛气凌人的指着他:“就是这小子。”
谈未然大感意外,这几名护卫目露凶光,逼上前来:“小子,今曰好教你知道,庄家是你惹不起的。”
一名护卫冷笑着扑上来,一拳当胸,劲风猎猎。谈未然一步躲开,诧异道:“我和所谓庄家,见都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