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是个男人的声音,韫和吸了一口气,烫手山芋似的丢开棍子,“阿姊,我们打错人了,是个男人。”
“男的又如何?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窥视女子卧房,也不见得是好人。犀娘,拿盏灯来瞧瞧,是哪个倒霉蛋犯到我手里。”
仲璜按刀上来,韫和也摸着点燃了一盏油灯,捧到孟石琤面前,嘴里“呀”地一声。
这不是今日碰见的那个,搔首弄姿的贵公子嘛,他怎么还在这里?难道他和上次挟持她的人是一伙的?
韫和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外面偷窥?”
孟石琤哼了一声,曲腿坐在地上,委屈地按着脑袋上一个拇指大的包。他浑身都疼,欺负他的又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女,脸面都丢尽了,哪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
韫和把灯放下,光就照在孟凡石琤的身上,像个跑江湖的货郎,上下挂满了玉饰和香囊,他的五官和他花哨耀眼的衣着配饰一样夺目,都是精心打造过的。
孟石琤把脸扭向一边,手伸到腰带附近,一把刀立刻架到了他的颈子上。
“这是做什么?”他笑了一声,把手缩回来,“佛门禁地可不得杀生啊。”
仲璜把刀往前递了一寸,“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孟石琤用手挡了一挡,对韫和嘻嘻地笑道:“误会,误会,我是见一个老妪在窗外偷听,怕她对你们不利,才决定跟过来看看的,谁知道你们早有防备了。”
韫和转了转眼珠,“你说的是真的?”
孟石琤想起身,又被刀压了下去,他索性作罢,“我与你素不相识,今日统共也就见过三次,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为何要存害你之心。”
那可难说,难保不是见色起意。
韫和将信将疑,看他方才摸索的地方别着一把撒扇,怀疑里面藏了利器,于是趁其不备摘到手中。
孟石琤跟着脸色一变,韫和愈发怀疑其中有鬼,展开扇子,瞄了两眼,脸上霎时精彩纷呈。
扇面上画了个半裸的女子,粉面含春,媚眼如丝,更羞人的是,旁边还题了一首艳……艳诗。
“登徒浪子。”韫和合也不合扇子便劈头砸过去,抡起两个拳头往孟石琤身上招呼,“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孟石琤冤的要死,一边躲闪一边急道:“是你自己要看的,干我何事。”
仲璜有点看不下去了,收了刀,进去淡定地饮着凉掉的茶,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幽幽开口道:“犀娘,差不多就行了,小心引了阿姊过来。”
长姊离得不远,听见这边动静只怕要惊动,韫和不敢扰了佛门清净,追着孟石琤把人撵到门外,阖门时狠狠夹了他的手指。
韫和那点力气和挠痒有什么区别,孟石琤偏做出伤势很重的样子,一瘸一拐地逃回房间。
脱了最里的衣裳,有几处棍子打的已经乌青,交错纵横,不忍直视。
没想到小丫头看着文弱,还挺厉害的。他把红肿的手指放在眼前,啧啧惊叹。
瞥了眼已经残破的撒扇,嘴边浮起一个玩味十足的笑。
原来中梁的女子是这样……火辣。
孟石琤重新穿好贴身的绢衣,挂起外袍,一个纸团滚出来落在脚下。
他俯身拾起,在灯下捋开,默声念道:“感君抱雁来,从此佐吾皇。”
字迹泛灰,纸张边缘也发黄起了毛,分明是很久以前写的签文。而这签……如果他没记错,是在他拉扯时从那女郎袖中掉落的。
有这样宿命的女子,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孟石琤嘴唇轻抿,团了纸捏在掌心,下一瞬又展开,置于火上焚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