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殷殷期盼之下,仍旧寒冷的二月终于过去了,暗含暖意的三月姗姗来迟。自初春转而到了仲春,分明不过是一夜而已,王玫却觉得仿佛能真切地感觉到春意了。她在薰风阁的院子里转了转,瞥见角落里盛开的桃花,不由得抿唇微微笑起来。
薰风阁里也只有两三株桃杏,如今正是吐蕊绽放的时候,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辣手折了几枝,让丹娘抱着,便披上斗篷往正院内堂去了。路上又遇见两个小侄女,她便让她们先挑了两枝,又掐了几朵花儿插在她们的发髻上,这才满意地牵着她们来到了内堂。
她们来得稍有些晚了,内堂中一家人都已经各自坐好了,仆婢正陆陆续续上朝食。王玫轻声吩咐婢女将桃花、杏花都拿去插瓶,便也坐了下来。用过朝食之后,因女儿婚事而得了九天假的王奇眉开眼笑地领着王珂、王昉去了外院,剩下晗娘、昐娘、王旼、崔氏、王玫仍然陪在李氏身边。
因崔氏已临近产期,侧坐在茵褥上也很是不舒坦,王玫便帮着她的贴身侍婢一起将她扶起来,在月牙凳上坐下。
李氏见状,微嗔道:“十五娘,都说这几天你很不必过来问安了,这来来回回地折腾,于身子实在不利。”
“阿家放心,儿自省得。”崔氏扶着腰坐下,浅浅笑道,“这两日九娘大婚,到处都热闹着,儿闷在院子里也是孤单,多沾沾喜气也好。”
王玫倒是想得开些,也赞同崔氏多出来走动走动。就算预产期就在这几日间,散散步也总比躺在床上好些,生产也会更加顺利。而且,崔氏这都已经是第五个孩子了,也攒足了生产经验,很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应该无碍。
李氏闻言,有些惆怅地看了看爱女,叹道:“今天都已经三月初一了。”
明日便是亲迎礼的正日子,而今天也该铺房送嫁妆了。早先她挑亲眷时还恨不得能给女儿选两位撑得起门面的,如今却左看右看都有些舍不得了。然而,再如何舍不得,也必须舍得。四年之前远嫁洛阳都舍得了,眼下不过再嫁去相隔两坊之地的胜业坊,归宁、探视也都方便,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想到此,李氏便嘱咐琉娘再去前头看看两位贵客何时到。请来铺房的两位贵妇,一位是来自陇西李氏的萧氏,为长安县县令家眷。长安县因是京县,县令也是正五品官衔。萧氏本应受封为五品县君,却因任职时日不长的缘故,尚未得正式诰命赦封。另一位是来自中山王氏的杨氏,为著作局的著作郎家眷,已有从五品的县君诰命。
不过,只能请中山王氏,到底让她心里有些不舒爽,眼里便带出了些许郁色。
王玫便轻声在崔氏耳边道:“待到晗娘、昐娘出嫁时,阿嫂可不能嫌弃我身上没有诰命,一定要让我去给她铺房。”
崔氏失笑,在她手上轻轻一掐:“放心,必是少不得你的。我早便想好了,有你和十七娘就尽够了。如今长安城里也只能寻得出青州房的族亲,我们清河大房、小房的却都在外头。平常也不怎么与他们走动,不请也罢。”
两人虽是作窃窃私语之状,其实也并未刻意压低声音。李氏听了个正着,知道女儿是在开解她呢,蛾眉不由得挑了起来:“你们若是有个姑姑在,哪里还用得着请旁人。”回首见晗娘、昐娘正逗弄王旼,又笑骂道:“孩子们都在跟前呢,一个两个都口无遮拦的!玫娘,也是你将你阿嫂带歪了!”
王玫立刻作正襟危坐状,朝崔氏眨了眨眼:“阿娘说的哪里话,儿也不过是提前与阿嫂做个约定而已。说起来,阿嫂,前两日阿兄说要给我理一理博陵崔氏各房的关系,后来也不见他教我,不如阿嫂来给我说一说?”李氏之前已经给她大致说过一回了,但毕竟只是外人,说的也都是些泛泛之言。倒是王珂有些担心妹妹理不清崔家四房之间的错综复杂,所以特地提点了她几句。
崔氏想了想,歉然道:“我险些忘了,他早上确实给了我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王玫接过她从袖中取出的信,拆开一看,一眼就认出了崔渊的字迹——她早便应该想到,说起博陵崔氏各房的关系,问谁都不如问本人。许是为了方便她看懂,信中像是列家谱一般,将博陵崔氏安平房、大房、二房、三房的嫡支及其姻亲都画了出来,另还有些重要的旁支。有些人只有寥寥几语注释,有些人旁边却写了上百字。一封信,拢共写了几十张,粗略一看却也只记住了些许。
“先了解一二便是。”崔氏道,“日后有时间再让他给你细细解释也不迟。”
“阿嫂说得是。”王玫便将信收了起来。
这时候,仆婢来报萧氏、杨氏到了。李氏立即起身,带着崔氏、王玫迎了出去。因这两位经常来往于王家,王玫也见了她们好几回,便拜下行礼,口称“舅母、世母”。萧氏、杨氏笑眯眯地让她起身,与李氏把着手臂回到了内堂。
“两位阿嫂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李氏道。她之前与萧氏、杨氏也只能算是有些情谊,虽料想到她们不会拒绝铺房的邀请,但她们应承得格外爽快,也让人心里越发妥帖,来往间自是又多了些许真心。
萧氏、杨氏笑道:“这样的大喜事,我们也能凑热闹,旁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她们与李氏交好,开始也是看着王珂能支撑起门户。却不曾想王玫又得了这么一桩好婚事,成了博陵崔氏二房之妇。有了与博陵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