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起她一根手指看了看,她抽回手,笑了笑,唇边小酒窝明显,黑眸忽闪,颇有点不好意思。
姜玘淡淡道:“你就吓唬吓唬沈氏这种不会武功之人。”
长夷却觉得无辜,“不是吓唬,当时我真的很疼。”
她的手还伸平在他面前,姜玘打开她的手。
“啪”的一声,不大不小,她立马收回手,手心发痒,在衣裙边蹭了蹭。
姜玘将她小动作尽收眼底,笑了一下。
厌烦荡然无存,只剩美色袭人。
长夷也跟着笑。
外间有人走近,提醒道:“殿下,您早些歇息。”
屋内原本微暖的气氛被这一句话驱得烟消云散,姜玘笑容渐褪,道:“外面的人多了。”
那人迟疑了一下,声音弱了下去,“奴才们是为了保护殿下。”
姜玘冷声道:“孤的话不说第二遍。”
到底还是忌惮储君,没过多久,外面的人渐渐撤走,应是守在了东宫外。
姜玘起身披上狐裘,推开殿门道:“陪孤走走。”
长夷知他心情不快,跟在他身后。元禄原本候在殿外,见状是想跟上前去伺候,长夷却朝他眨了眨眼睛,元禄意会地站住脚,一面暗道这小丫头是个鬼灵精,眼睛眨得好看,也就他家殿下见了不那么上钩……
外间下的是大雪,长夷走了几步,又急急忙忙回来,火急火燎地拿了伞,又一溜烟儿地跑了。
元禄:“……”
最终是姜玘打伞。
太子给宫女撑伞,也算罕见之事,长夷却享受地心安理得。
姜玘道:“明日魏名快马加鞭回京,孤派夙羽卫接应,暗中让他入东宫一叙。”
长夷思忖道:“殿下拿我做筹码?”
“是你布的局。”他道。
“……”她什么都忘了。
长夷默默地低着头,脚尖踢着雪,踢出一片白尘。
姜玘道:“明日,孤能让你见到魏名。”
长夷却不觉得欢喜,“他那个性子,见了我如今这般处境,应会比我更难堪。”
姜玘笑,“由不得你。同你说,是看你要主动的,还是被动的。”
他语气温和,如微风拂过湖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沉凝。
长夷武功被压制,却有姜玘在,耳听八方动静,也不怕这私语叫谁听了去。
长夷道:“我需要做什么?”
“明日你服下一颗药丸,会一整日虚弱无力,孤与魏名见面,你在适当时出现便好。”姜玘说。
长夷没有反抗的余地,用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他停下脚步,低俯到她脸边,说:“你要是觉得东宫难捱,还有另一种去处。”
“去哪里?”
“冀北。”
长夷不愿意,“我回去做千金大小姐,将来嫁为人妇,留你在京继续勾心斗角,哪日你若登基为帝,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怕是我爹这个关中王。”
姜玘握着伞柄的手微微紧了紧,道:“你冀北古氏一族盘踞多年,任何一个希望江山稳固的圣明之君,都不会姑息容忍。”
“但是。”姜玘语气笃定,“姑息一个你,却没有问题。”
可是,她哪里肯抛弃一切责任,做他怀里不问世事的小宠姬?
“不说了。”她推了推他的手臂,“殿下说话净是些不中听的。”
姜玘没有再说话。
长夷随他走了半宿,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回殿时才觉周身回暖。太子撑伞的模样惊到了元禄,一是觉得此景甚美,二是没料到他和长夷之间的关系这么快就缓和了。
元禄总管当惯了,念叨起来叫人烦,才说了几句就被姜玘赶了出去,又对着长夷絮絮叨叨起来。
“殿下从小身子就不太好,你为什么要他撑伞?这这……冻着了怎么办!长夷!你听了没有?殿下为人君子,自是不会为难你,你自己也该晓点事……”
宫女居所里,长夷晃着脚丫坐在床边,旁的宫女本在里面,没料到威严的总管跟着长夷近来了,全躲都出去了。
长夷东看一眼,西瞟一下,忽然打了个哈欠,倒下拿被褥蒙住头,拯救自己的耳朵。
她真以为她远在冀北的义父才是最啰嗦的那一个,没想到这个更厉害。
姜玘是怎么过来的?
元禄人到中年,看着她不耐烦的样子,却有些丧气。待回去后看见轻功飞来的和素,忍不住问:“是不是我一说话,殿下也会很烦?”
他指望着和素能宽慰他几句,和素却干巴巴道:“是的。”
和素急匆匆地来,头发上沾了雪,整理仪容之后方才入殿,元禄一个人杵在原地,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活了大半辈子,看的懂的多了,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个都心浮气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