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倾,酒水溅入杯中,发出清凌凌的哗哗声。
长夷扬睫,和姜玘目光相碰,又不动声色地收回去。
收壶起身,低头重新站在太子身后,静静观察。
虞薇登台献舞,水蛇腰扭得灵活,广袖翩然,艳惊四座。
琵琶声切切如急雨,满座叫好。
晋王偏头同姜玘笑道:“殿下,臣听说此女自来了瑾华居,便一直被老五惦记着,如今一睹,倒真是天姿国色。”
姜玘往后靠上座椅,偏头微微一笑,不经意时的一抹轻佻的微笑,便从嘴角漾到了眉梢。
王孙fēng_liú,并不单指一人。
长夷见他微笑时的模样,有片刻,觉得记忆里有火花闪现,转瞬即逝。
姜玘的声音如这冰凉又安稳的夜色,响在她耳边:“佳人美酒,难怪人人都说,五哥是最懂人间风情之人。”
晋王扫了一眼长夷,调笑道:“殿下身边带着的宫女,也丝毫不必那姑娘要差。”
姜玘皱了皱眉,不再回应,抬起酒杯喝了一口。
晋王也察觉方才那话似有不妥,讪讪地笑了笑,低头喝酒。
长夷凝视着姜玘慢慢喝完一杯。
他看着眼前的舞蹈,眯了眯眼睛,淡淡道:“怎么这么迟才回来?”
长夷低声道:“十一殿下喝了酒胡闹,不肯配合。”
她上前,再次给他斟满一杯。
姜玘目光清澈,不言不语。
歌舞仍在继续,姜玘又喝了一杯。
他坐在上首,长睫淡淡地落了下来,薄唇轻轻一抿。
晋王看他面上透出一丝倦怠,微微惊讶,道:“殿下若是醉了,臣命人备下客房,让殿下暂且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宫。”
姜玘按了按额头,蹙眉道:“那就劳烦大哥了。”
晋王看他越来越醉,忙吩咐下去收拾客房。长夷是时上前,姜玘慢慢起身,拂袖随侍从往客房走去,他脚步沉稳,看不出丝毫不对,紧皱的眉头却泄露了他的不适。
长夷快步上前,隔袖抓住他的手臂,姜玘偏头瞧她一眼,桃花眼半阖,显然有些支撑不住了,长夷搀住他低声关心道:“怎么醉得这么厉害?”又朝身边人轻喝道:“快去准备醒酒汤!”
侍从忙跑去小厨房吩咐,毕竟事关太子,一点也不敢耽搁。和素见姜玘醉了,忙吩咐了几人在身边守着。
入屋之后,长夷将姜玘扶到床上坐下,伸手探了探他额头,又把了把他的腕脉,轻声道:“只是醉了而已。”
姜玘抬眼,不含情绪地看着长夷,原本清澈的眸子有些涣散,却抓紧了她的手。
长夷低眸,掩住了眸中神色。
外间轻微一声响,长夷挣开他的手,走出去接过醒酒汤,袖口下垂之时,药粉轻轻落入汤中。
她比谁都清楚,姜玘丝毫未醉,只是那药效来得后劲极大,会让人误以为是醉酒。
其实他……也许也发觉了不对劲。
长夷回到床边,慢慢喂给他喝。
他浑身无力,渐渐意识模糊,也不知是否还能思考,只能勉强吞咽汤药。
长夷喂下大半碗,抓住他的腕脉重新诊断,感受到他此刻内息缭乱,才慢慢放下心来。
姜玘的脸色泛白,却不显出病态,长长的睫毛盖在眼睑上,灯光投下一片阴影。
只有睡过去,才显得他柔弱无害。长夷弯了弯唇,起身在他唇上亲了一口,眨了眨眼睛,将酸涩感掩盖。
和素站在屋子里,并未看出不对之处,见长夷毫不避讳地一亲,倒是有些别扭地转过了头。
人人畏惧的夙羽卫,和大邺公认最有城府的太子,都对她没有足够的防备。
惯用的拙劣伎俩,竟成功瞒天过海。
长夷扯动唇角,不知是哭还是笑,起身对和素道:“殿下既然已安睡,我便去交代一下旁人,不必再等殿下今夜回宫。”
和素不疑有他,待长夷阖上门后,继续安安静静地守着姜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