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阳并没答话,只是拧着眉,森冷的目光在狭小的柴房里扫了一圈,随后目光落在角落里狭小的一张床上。
由于桌子要吃饭和看书,所以有些东西只能放在床上,小小的床上放着枕头,被褥,随意散开的书籍,蓝田玉棋子一把,就连角落里还有一叠衣服,这些东西占满了半张床,显得分外逼仄拥挤。
打量完毕,墨阳浓黑眸子里亮着慑人的寒芒,愠怒的脸转向昭之,暴怒呵斥道,“他怎么敢这样对你,该死的。”
摇曳的烛光里,盛怒之下,他俊美的脸有几分狰狞。
昭之没法回应,只能低下头沉默,气氛尴尬而诡秘,耳旁还有犹如鬼哭狼嚎一边的狂风。
墨阳见她低头,面容僵硬了一下,狠狠拉着昭之的胳膊,往门外走去。
“这个什么狗屁王妃咱不当了,师兄带你走。”
昭之被他拖着走,心中酸涩难当,眼睛很热很烫,连唯一的血亲都不闻不问,他却冒着这样的天气闯进这个龙潭虎穴,还是重伤初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柴房门口,昭之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墨阳,你放开我吧。”
墨阳不管不顾,走到院中,猎风吹得二人衣袍飞扬起来,他的怒喝也很快被风吹得零碎了,“放什么放,这破地方有什么好。”
昭之用力抓住他的手腕,闭着眼睛,语重心长道,“墨阳,我们已经成亲了。成亲对我是什么意义,你是知道的。”
墨阳用力眨眨眼睛,慢慢的一根一根手指卸下力道,放开了她的手。冷冽如冰的眼睛被风吹干了,良久才转身看她,“阿昭,本来你成亲了,我是真心来祝福的。”
昭之笑,“我知道的。”
浓浓的夜色下,两个人看不见彼此的脸,也看不清彼此的表情,纷纷竭力维持着呼吸和声音,仿佛如祁山上上千个日子一样,拉着家常。
“可是,他对你不好啊。”
昭之继续笑,“没关系的。”
他心里的愧疚和后悔,她都是知道的。
因为曾经他也是这样的,只是当局者迷,如今一跳出来,便看得清楚分明,他恨的究竟是今日的孟琮沅还是当日的墨阳,她也分得清楚,她对他终究是愧疚比感激多。
他这个人,不论别人怎么说他无情自私,狠毒冷漠,她总是觉得他是很好很好的。
不然当年那样冷的池水他也不会跳下去,也真是因为这一点好,她才有那么多的底气去陪伴他,钦慕着他,用了小半辈子的时间。
墨阳沉默半晌,突然声音又强硬起来,“不行,你还是要跟我走,留在这里你早晚没命的。”
昭之大声痛斥,“够了,墨阳。”
墨阳听懂昭之语气里的不悦,不由得声音软了几分,仍旧坚持的辩解道,“不够的,孟琮沅这个人,他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付出,更不值得你牺牲小命。”
昭之呼吸平复了,声音也恢复了平静,“你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
墨阳道,“一边走一边说吧,马上要下雨了。”
“不了,就在这里说吧。”
沉吟良久,墨阳才道,“顾允之这个人,你知道吗?”
昭之很快回忆起封慈的话,迟疑着问,“这个人,是我的亲人?”
原来,顾繇还有另外一儿一女,儿子叫顾惜之,女儿名唤顾允之。
疼惜,爱惜。允许,允诺。
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四口。
顾家兄妹的娘生小女的时候难产身亡,随后父亲带着一儿一女,辗转游离了许久,后来便在姜绍将军治理的城镇里安身立命。
顾繇其人能谋善断,学富五车,算无遗策,战时能决胜千里,治时能□□定国。人送外号【鬼才子】。后来得将军看重,便担任了军师一职。
由于东境和平没有仗打,于是顾军师平日里除了军务,还给姜绍将军家的几个小子们当起了先生。
其中就有孟琮沅这么个学生,顾先生的一双儿女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学习的,这些后辈们彼此算是建立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
四年前,靖国借兵给属国魏国,以驱逐南方入侵的劫族人。姜绍将军派了小辈外出征战,其中就有孟琮沅和顾惜之。
当时孟琮沅和顾允之的亲事由姜绍将军和军师顾繇定下了,意思是等顾允之及笄礼成之后就可以成亲了。
魏国边境名曰绛州城,此城地势极为险峻、诡谲。绛州城内有一条极宽的河流名曰洛水,洛水将绛州城一分二。
在洛水的尽头便是高大巍峨的玉符山,玉符山是一座实打实的雪山,地势奇高,从前雪水融化便是从洛水横穿绛州城,流进九江,汇入百川海洋。
玉符山已经干涸上百年,没有雪水流下,是以洛水河道早已化作平地,被绛州城的老百姓用作稻田,种了庄稼。
百姓们居住在河道两侧,于是,洛水以北的绛州城被人们称为北城,洛水以南便是南城,安居乐业了上百年。
劫族人在洛水的上游,放牧打猎,多年来,彼此倒也相安无事。
这一年的冬天天气极寒,冻死了好些牛羊,玉符山上竟然隐隐流下融化的雪水,不到十一月,洛水之上结了厚厚一层冰。
劫族人的三万铁骑兵顺着洛水冰面冲进了绛州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绛州城以北,一面在北城里烧杀抢虐,一面给绛州城城主送信,要求三十日内送上万担粮食,和三千牛羊,逾期一天便送一百人头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