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九殿下移驾太清殿——”
列前玄甲禁卫军纷纷跪下,摩擦的甲胄声声铮然,长戈从立,刃芒如冰。萧锦棠怔愣站在原地,不仅是因为皇帝病危的消息如凌空霹雳打在他头顶,且大周开国皇帝规定在朝二品官职以上可不跪皇子。但面前的禁军统领却跪下了,这分明是面对太子的礼仪!
萧锦棠心知皇帝是撑不了多久的,可这一刻到来的太过巧合和突然。太子遇刺,皇帝垂危。国无储君,萧锦棠几乎可以预见现在太清殿已经乱成一锅八宝粥。
桥对岸的玄甲禁军齐齐跪倒于地。萧锦棠看着这段不过十步左右的距离,竟觉得迈不开步子。短短几步路却似千仞万壑。
他隐约的感觉到,一旦走过这桥,他便再无回头之路。那些他曾厌弃的,曾拥有的,甚至是他的一切都将成为这条路上的祭品,最后只剩他一人再无曾经。
远处慌乱的叫喊和婢女们的哭声突然没了,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了东宫的嘴。风过水台,映的金粼点点。华服女子见萧锦棠踟躇的不肯过来,优雅的自大袖里伸出带着赤金嵌玉的护甲的手。
福禄站起身,告了声礼,扯紧了袖子让女子将手搭扶着他的手腕上。女子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到萧锦棠面前。
萧锦棠这才看清了女子的模样。
女子身形高挑挺拔,鹤发梳绾成高髻。她头戴多宝十二钗和九凤衔珠步摇,拥着一席帝紫鎏金大袖袍,峨光粲然,更衬得她华艳迫人气度漠漠高华。她左手握着一人半高的龙头拐杖走到萧锦棠跟前,即便不言不语一言一行却也威仪具足。
纵然她已是耄耋之年雪鬓霜颜,可萧锦棠怎么也不能将其称为老妇。她的头颅依旧高昂,眼波犹如盛年女子一般流盼生辉。不,不仅仅是流盼生辉,反倒应说她眼神睥睨凛然生威,眼波流转间诉说了女子年轻时应是如何风华绝代。
“小九儿都这么大了呀。”女子停下脚步,似感慨又似遗憾的叹息一声,微微弯下腰向萧锦棠伸出手。
“怕是吓坏了吧。来皇祖姑母这儿,跟祖姑母去太清殿可好?”
这次萧锦棠是真的吓着了,他不假思索的跪下,却不知如何开口,支吾半晌才道:“侄孙参见祖姑母。”
萧锦棠是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女子是定国大长公主。这个封号代表了她凌驾于镇国公主之上的无上荣光。大周开国四百余年以来,唯她一人被赐此尊号。定国公主的名号便是一段华美至极的传说,某种层面来说她是整个大周朝最为尊贵的女人,皇后太后远不能及。
定国大长公主萧丽华乃是当今皇帝的姑姑。年轻时曾统一方兵权,御外敌,攘国内。当年先皇年幼,她作为先皇长姐,年仅十七便一手辅佐先皇统御江山,时至国之无将,她便同夫锦衣候沈言夏镇守漠北凉朔原二十年得国内安平再无战事。
先皇极为敬重这位长公主,赐尊号定国。驾崩之时甚赐龙头拐杖,立下遗诏道若是新皇昏庸,长公主便能以此匡正国祚。
先皇驾崩后,定国长公主荣升定国大长公主,依先皇为她上的尊位和赐予的权力,便是当今圣上见了她也得行礼恭谨的唤一声皇姑母。
只可惜长公主年事已高,加之女儿已因难产离世后便鲜少出府。当年她还插手朝政时,当今圣上哪里敢不去早朝痴迷炼丹升仙?
“真是懂事的孩子。”定国大长公主抚了抚萧锦棠的头顶,牵起他的手,往桥上走去。四周禁军再度叩首,声似洪钟:
“请定国大长公主移驾太清殿!”
萧锦棠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或许他们跪的是定国大长公主,可一双双眼睛却看的是自己,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怀疑,像是要将自己从内到外看个通透。
“别怕,他们都是你的臣子,你是尊贵的皇子,挺起胸来。”
“一会儿到了太清殿,你可得记牢自己的身份。”
见萧锦棠侧过头看她,萧丽华温柔的笑了笑,抬起手示意众将士起身。这时萧锦棠才恍然想起,禁军统领曾是锦衣候沈言夏的门生,曾追随长公主守过凉朔原的。可以说如今皇城禁军仍是捏在长公主手里。
此时不插手朝政多年的她带着禁军进宫,是所谓何意?
萧锦棠不敢再想。他抓紧了萧丽华的手,带着五千兵士往太清殿走去。
宫城不夜,人人自危,谁都知宫里要变天了。
而此时的太清殿也正如萧锦棠所料,早已乱成一锅八宝粥。就在这厢长公主和萧锦棠去太清殿时,那边潜龙水榭下早已聚满了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
步云阶上站满了朝臣和皇亲国戚,可这时候谁都没资格进太清殿同皇帝共处,现下在太清殿内听令的人,除了御医,可谓都是真正的贵人。
照理说,皇帝病重,这太清殿里应是动静不休,可此时太清阁内除了太医焦急的脚步声和皇帝微弱的呻吟声竟是半点声响也无,饶是寂静压抑的可怕。
太清殿内,先行而至的太子妃兰芝华坐于外殿副位之上,同当朝丞相兰卿睿对视不言。
今日本是太子妃回娘家省亲的好日子。兰芝华刚同父母弟妹用过晚膳讲些家常体己话时忽听得太子遇刺。她同父亲兰卿睿前脚还没赶往东宫,这厢太清殿立的皇帝又已病危急宣重臣随侍。
明眼人都知是皇帝自知大限将至要吩咐遗诏,照原定计划就是萧锦辉继位,最多吩咐大臣们辅佐好新皇。可太子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