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高烧间,光影燎跃在女子羊脂玉般柔软的脊背上,她眉宇轻颦半卧软榻,香烟缥缭如化雾雨萦绕在她半散长发之侧。萧锦棠的脚步声似是惊醒了她,她颤颤睁开眼,眼底水雾氤氲,朱唇微张春腮染粉,一副娇弱无力似醉非醉的朦胧之态。
听得脚步声渐近,女子下意识的微微抬头看向来人,她一睁眼,便瞧见玄缎上以金线绣着的连绵云浪纹,再一仰头,便正对上那双深碧如潭的瞳。她一时有些怔愣,因为眼前少年的服饰与那漠漠气度已说明他正是这个国度的君王,可他与自己想象的差别委实太大了。他是那么的年轻,却能以雷霆手段软禁当朝太后,这样的人应该是倨傲且冷厉的,像是一把刚发硎的刀。
可在他飞扬有力的眉宇下,眼神竟是出乎意料的可称温柔,像是蕴了四月莺飞时熏暖的青山碧水一般。他初展棱角的五官还没彻底脱去稚气,这般定然注视自己时,竟让她未感到半分**猥亵之意。直到萧锦棠微俯下身凑近自己,女子才恍然一惊的回过神。少年的干净清冷的气息像极了自己北方故乡的晚雪,女子昏然中嗅见这清冷雪意方才清醒些许。
她这才想起自己除一条薄纱之外未着寸缕,即便知晓自己被太后吩咐之责,但思至面前少年,绯之色又瞬间浮上她的颊侧。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萧锦棠并未将自己拥入怀中,而是伸出手将自己凌乱的鬓发绾绕至耳后,少年的指尖冰冷,但动作却堪称柔情几许。女子不由怔了怔,似乎是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何谓‘轻怜蜜爱’这个词儿的意思。她想她应该主动一些,可面对少年,太后让人教她的那些‘房中术’早已被自己抛出脑外。她张了张口,想着还是先行参拜之礼,可不想萧锦棠却是先她一步柔声开口。
“母后可是还在夜宴未归?”萧锦棠低声诉诉,一句话在在吐息间几许缱绻缠绵,女子怔愣的点了点头,她抓紧了裹在身上的薄纱,竟是紧张的脑海一片空白,她委实不敢相信,这天下至尊的君王竟会这般温柔,她出身于落没士族之家,见惯冷眼听惯凉言,长至十几岁的女儿心思,又何曾被人如此柔情相待。她以为自己进宫无非是从冰窟出来再入个狼窝虎穴罢了,但谁曾想会是如此?
见得女子点头,萧锦棠又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跟你一同入宫的伺候的女子一共几人?”
“……是,太后娘娘并未归宫,夜宴之前,她便吩咐婢子在此等待陛下临幸……婢子名唤沉珠,同行入宫伺候陛下与太后娘娘的女子,一共六人。”沉珠下意识的将自己所知实情全盘托出,一时之间竟是连礼仪亦顾不上。萧锦棠听后温和一笑,这笑意落在沉珠眼里,好似连他的吐息都不再冰寒而如春风,她心神摇曳,一颗心早已沉溺入那潋滟无方的碧瞳中。
屋内似热的有些过了,她只觉浑身燥热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体里逐渐的燃烧。这热意令自己又有些恍惚,她想是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破土疯长,那是炽烈的希望与情意,若萧锦棠的目光激起了她心下的涟漪,那他的言语便足够翻搅起滔天巨浪。她痴痴的望向萧锦棠,却猛地发现他的柔情笑意下,那双碧瞳深不见底。
他明明在注视这自己,她分明看见了他眼瞳倒映着自己的面容。但不知为何,沉珠却觉得他的眼中并未有自己,春潭潋滟是他的瞳,但潭水深寒刺骨不见底亦是他。沉珠不自觉的一颤,却见萧锦棠直起身子,他还是看着自己,声色依旧柔情几许,但却让人感到冰冷且疏离:“你的脸生的很美,别让头发遮住了才好。”
沉珠只觉自己越发昏沉,身上热意愈甚,这屋内太闷太热了,像是熔炉一般。此时她无比渴望萧锦棠身上那干净冷冽的气息。思至此处,她撑起虚软无力的身子向萧锦棠伸出手,期待能得到少年君王的轻怜。可萧锦棠这次却没有动作,他卸下了面上的柔情,那双似蕴着潋滟春水的瞳再度封冻如藏寒刃,他看着沉珠,面上表情如这皇寺内的神佛金塑一般似怜悯且冷漠。
在看到沉珠的一瞬,萧锦棠便确定了穆太后心里的算盘。想来这酒中情药,亦是穆太后的手笔,而这满室浓香,也不过是为了掩盖合欢香弟弟味道。思至此处,萧锦棠却是心下叹了口气,他委实没想到穆妙柔身为太后竟会愚笨直此。想当初萧锦辉也想以耶律洛央的美色令自己沉溺,然最终却是他死在美人的温柔红绡刀下。
而穆太后如今也想了个同样的法子,难道天下间控制他人的法子,只剩了**相诱这一条了么?一个是狠辣的太子一个是出身低贱脑子愚笨的太后,但在控制自己的方式上倒想的是出奇一致。思至此处,萧锦棠不禁觉着又好笑又讽刺。
沉珠看着近在咫尺却如隔千里的萧锦棠,泪光盈盈的张口欲留。然她怎么也不曾想到,萧锦棠竟是全然无视了她的挽留神色,只见他袍脚轻扬,少年君王竟是半分留恋亦无的往堂外走去。秋娴意已经软倒在地上,见得萧锦棠出来,她正想开口说这香不对劲,却不想出口的尽是难耐煎熬的喘息。萧锦棠没有看她,而是直接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秋娴意怔怔的看着这个与方才截然不同的少年,竟是连伸手去抓他袍脚的勇气也生不出。而就在此时,早已中药的沉珠不知自何处生出一股气力,她踉踉跄跄的扯着一件外衫披上,竟是赤脚跟着萧锦棠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