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日苏从不质疑耶律引铮的命令,只是俯首领命。然闻及耶律引铮之言,一众北燕贵族们却又慌了神——耶律引铮之意,竟是要亲自前去露曲喀格山救那位东周的郡主!可耶律引铮是北燕摄政王,权比大君,近乎是所有北燕人的倚仗。东周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耶律引铮又怎可因他国女子以身犯险?!就算那东周要打过来,没了战无不胜的耶律引铮,刚结束战乱不久的北燕将才大损,那谁又能捍卫草原的荣光?
思至此处,众北燕亲贵们忙惶惶然的叩首一地,惊呼颤道:“摄政王不可!雪崩乃露曲喀格女神震怒之兆,还请您以国为重,切勿以身犯险啊!”
耶律引羽见得亲贵们跪了一地这才方回过神,他抓紧了耶律引铮的衣袖,紧抿着唇摇着头。可耶律引铮却只是俯下身轻轻拥住他的弟弟:“阿羽,这件事是因我而起,若麟懿郡主真为我一句戏言而丧命,而我却毫无作为……这并非我草原男儿的担当。我为王者,怎不知家国之重,可为王者当护佑子民,王若不能身先士卒以做表率,那臣民又怎能与我一体同心?我大燕,从未出过无信无义之王。”
耶律引羽梗了梗,他下意识的想要辩驳兄长的观点,可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耶律引铮似看出了弟弟的犹疑,只是抚了抚他的头顶:“阿羽,你已经长大,且远比他人所想的优秀。二哥放心的将后背交予你。你或许不会打仗,可你其他的才干却远胜于我。人间命数本就无常,若是哪一日,母亲想念她的儿子,将我召去陪伴。你必须会独当一面。”、
耶律引铮说着起身,凛凛环视众臣亲贵:“本王意下已决,在本王前往露曲喀格圣山这段时日,雁回城内所有事宜,皆由世子决策!不遵世子之令者,可立诛正法!”
“二哥!”耶律引羽咬紧了唇,清秀如女孩的眉宇上浮现着无措和不安。他踮起脚,指尖止不住的颤着,饶是过了半晌,他才鼓足勇气低声嗫喏道:“可是亲贵们不会听我的……我母亲是东周的奴隶出身,他们怎么会听一个留着东周血液的世子的话?”
耶律引铮未曾想到耶律引羽竟会质疑自己的身份与血统,他难得皱紧了眉,片刻后从怀中拿出那枚象征着荣耀与权力的乌沉兵符当着所有的人面放在了他的手中。耶律引羽的手小,近乎抓不住那块沉重的兵符,可耶律引铮却抓着他的手腕将他握着兵符的手向所有人骄傲的展示:“你拿着这个,谁敢不听你的?你是父汗的儿子,是我的弟弟!从现在开始,天狼骑会听命于你……直到我回来为止,在此之前,这枚兵符,由你保管。”
“……我明白了,引羽定不负兄长所托。”耶律引羽看着手中的兵符,只觉在一瞬之间耳畔的质疑与窃窃议论之声仿佛再听闻不见。他转头垫着脚尖凝视着耶律引铮那粲金的瞳,只觉胸中无端奔涌出一丝热流引燃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用尽全力抓紧了那块兵符,任凭其上图腾硌的自己手心发红生疼:“二哥,您放心就好,我以我的一切起誓,无论如何,我都会等您凯旋而归……无论何事,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说得好!这才是我北燕的男儿!”耶律引铮满意的笑了,他侧目望向远方,抬手示意侍从为他牵马:“本王是露曲喀格女神之子,母亲定会原谅她的孩子——她是那般的包容且慈爱,不会看着她的子民,再次遭受战乱所带来的折磨与流离。”耶律引铮说罢利落的跨身上马,他的亲卫兵士们纷纷随他上马:“诸卿可还有异议?!”
亲贵们听得耶律引铮之言,纷纷俯首以表谨遵。而此时的那日苏已整军完毕,在耶律引铮走后,他将担负起前往出使凉朔关的重责。而此时烈阳已至正中,耶律引铮明白,他必须在天黑前进入露曲喀格山。如今是盛夏,狼群已散,雪狼们为避暑热已迁往露曲喀格最北的山脉中,但保不准还有落单的独狼徘徊在矿区——耶律引铮不愿在想,他心知每一次吐息过后,楚清和面临的处境都会更加凶险。
思至此处,他夹紧马肚,马鞭第一次抽打的如此重,以至于让燃雪痛嘶出声。跟在耶律引铮身后的亲卫们皆心生疑窦与惊讶,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耶律引铮乱了阵脚方寸的模样——他们跟随耶律引铮征战多年,从未见过惯是从容帷幄的兵主这般失态过。便是在耶律引岳设计之下,耶律引铮都能凭借其登峰造极一般的战术指挥令天狼骑化险为夷。在他们心中,便是东周真的派那位被加誉为战神的楚麟城出兵大燕,也不会是军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天狼骑的对手。
可这种种假设,都是基建于楚清和已然遭遇不测的猜想之上。而这个猜想,从来不再耶律引铮的考虑范畴之内——不知为何,他发现自己无法接受楚清和会死于这场雪崩的假想。她怎么能因自己的戏言而死呢?她分明还没听到自己的道歉,自己昼夜兼程,不就是为了再见她回眸展颜一瞬的明媚艳烈么?
而若是再无法相见,亦或是见到一具冷冰冰的尸骨……耶律引铮发现自己可能是病了,因为他每念及此,都会觉着懊悔和难言的窒涩让胸口疼痛的无法呼吸。他近乎是第一次感到这般强烈的悲伤,就连最敬爱的父汗病倒他也未曾感到如此无能为力与追悔。
如今他能做的,便只有快马加鞭,再快点、再快一点的赶到她身边。哪怕她会怒气冲冲的指责自己,冲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