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萧锦棠愣了一瞬,又迟疑着将这二字复述了一遍。他像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个词儿一般,又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一般喃喃着不敢确信。楚麟城深吸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是的,朋友。”
“孤…从未有过朋友。”萧锦棠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又似想到了什么一样不自觉的笑了笑。他看了看楚麟城,又转头看了看楚清和:“朋友就是玩伴么?如果是的话,孤也曾有过,不过她已经死了。”
幼年时的事儿萧锦棠已记不大清了,只有午夜梦回时还能忆起些许残存记忆深处的温暖。那时俪姬经常抱着他,流金一般的发娓娓垂在他颈畔,扫弄的他咯咯直笑。待他笑累了就枕在母亲温软的怀抱里撒着娇。俪姬唱着家乡的歌谣哄他入睡,异域的调子婉转悠扬。阳光斜斜洒落进棠棣阁,落声清亮,像是大漠的清泉亦或是驼铃叮当。入睡之前,他嗅到屋内隐隐带着花的香。
可每每梦至此处,晨钟乍响,睁眼凉寒刺骨,美好的记忆瞬间幻作泡影。清醒的时候,他的记忆似乎就自那一根悬于棠棣阁内的白绫开始。自那时起,他身侧只有三人,一个是萧锦月,另外两个是年纪稍长的斜红和与他年纪相近的飞白。
他虽从萧锦辉手中活了下来,但宫人对他唯恐避之不及,最初的时候,能陪他玩耍的只有飞白。只不过飞白已经死了,死在年前雪化之前。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救不得。不仅自己救不得,还得笑着送她去死——
他笑的如同第一次和飞白教他做宫人之间常做的游戏一般。她的尸体就躺在棠棣阁前,乱棍打死,死不瞑目。最后萧锦棠看着她的尸体被无言的宫人抬上板车丢去了宫外乱葬岗,像是同过往的自己彻底诀别。
“不是玩伴。”楚清和拉过萧锦棠的手,却觉他手心冰寒。她双手包住了少年的手,想用掌心温度温暖他:“朋友,就是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的人。无论将来如何,总有人同你并肩而行,为你排忧解难,与你祸福共担的人。”
“你有了朋友,就不再是孤身一人,不用再一力独挡所有事。”楚清和柔柔一笑,她忽的无比心疼这个少年。见萧锦棠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她恍然间觉着心里一动,像是初见那一日一般。那日她看见少年独立寒雪,背影是那么孤寂,无助的像是凌风傲立的孤竹,让人不由自主的想去拥抱他。
“一直一个人,一定很苦吧。”她鬼使神差的上前拥住了萧锦棠,不顾礼法:“以后,你身边就有我们啦,我们都是你的朋友。”
少女柔和的呼吸如兰似麝,似带着早已忘却的香味儿。她的怀抱温暖如昼,像是很多年前从窗棂外斜射进来的暖阳。这些早该湮灭在时光深处的感觉倏忽涌上,如逆流的潮水一般拍打着萧锦棠的神经。他似自无边寒夜中浸入了温水一般,无端的惧怕这突然的温暖:“你……你们,会一直在我身边么?”
他不敢确信,声音微弱像是怕惊破这不属于他生命中的温暖幻梦。
“会的,会一直在。”楚清和松开他,与少年平视而望。眼前的少年瞳似春水,眉似春山。她知道,这个少年的心里包含了太多的愤怒与不甘,可他的瞳却明净如水。他心底还藏着一个喜欢做梦的小男孩,天真而又仿徨。
萧锦棠不自觉的抖了抖,嘴唇开合几下却是没能出声儿。楚清和的话像是雪霁云开的第一束阳光,骤然之间照亮了他晦暗的生命。他有朋友了,这是一种多么奢侈的感情,奢侈的荒唐而不现实。楚清和还想多说几句安慰萧锦棠,却不想萧锦棠忽的蹲了下来。楚麟城慌忙半跪下想问个究竟,生怕他是否身体不适。楚清和也蹲了下来,二人却见萧锦棠撇着嘴,努力将眼睁开,但泪水却止不住的从他面上滑下。
萧锦棠见他们都在看自己,不由得闭上眼将脸埋在臂弯里胡乱的蹭了蹭。这么多年,他是极少哭的。就算是哭,也是痛到极致忍不住了才哭。俪姬在的时候就对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萧锦月还需要他保护照顾,若是他哭了,锦月岂不是也跟着伤心?
楚麟城忙给楚清和使了个眼色,他嘴笨不知如何安慰人,开口说不好就是往萧锦棠的伤口上撒盐。他只得拍了拍萧锦棠的背,却不想这一蹲身,两个油纸包便从他怀中滚落出来掉在萧锦棠眼下。
“……”楚麟城手上动作顿住了,看向楚清和的眼神无端的多了几分幽怨。
楚清和缩了缩脖子,只觉楚麟城的眼神夹枪带棒恨不得当场揍自己一顿。她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两个纸包是什么时就听得萧锦棠抽了抽气,还带着哽咽的问道:“这……这两个纸包里面是什么?”
楚麟城心底暗暗叫苦不迭,抬头又见楚清和一脸幸灾乐祸,只得硬着头皮道:“……臣…臣今日未进水米,腹中饥渴难耐,故去御膳房走了一遭。”
“所以,你们擅闯孤寝宫,就是因为偷了吃食被人追来?”不是,我们只是好奇,没想到惹祸上身了。楚麟城这话没好意思说出口,见萧锦棠还盯着那俩纸包看,只觉丢脸丢出无方海。他自觉比萧锦棠年长,虽是朋友君臣,但他还是想展示自己作为兄长是沉稳且可倚靠的。怎不想新交的朋友还没说上话,自己这梁上君子的行径便暴露无遗。
“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儿…就是玫瑰糕跟什么白雪饼,都是清和打包的。”楚麟城说着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