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语毕转身,她身上未着环佩,只留一抹裙琚翩跹,略有些昏黄的日光透过屋檐洒落在她的雪韵纱大袖上,折晕出如朝霞般的绚烂。她飘然似仙,来去似只留下如缥缈的幻影和一缕清冷醒神的暗香。
她身后跟着的侍从听得主人命令,忙上前来扛起叶素痕。叶素痕勉力的睁着眼看着女子的背影,却见她似隐没于长街尽头。朦胧间他想起了月上神女。耳畔有马蹄声嘚嘚而过,叶素痕匆匆一瞥,却见了一众巡防营的兵士策马而来。他下意识的想躲,但是意识却不受他的控制,彻底晕醉在那空气中隐隐的白梅香中——
而与叶素痕一湖之隔的萧锦月并不知此时玉京城内外已因她的失踪而戒严,她牵着马逆水而行,却不知为何却总绕着湖边转。杳云台伫立前方,却无论怎么靠近都只能在这湖畔打转。她想她应是迷路了,但身边跟着的蠢马却一点都没老马识途的样儿。只是跟着她一起在这儿打转。
萧锦月毕竟久居深宫体力不好,大半个时辰后,她委实走不动了,只能将马系到湖畔的柳树下,自己则坐到一旁的琼花树下倚着。她不知此地为何处,亦不知过去了多久。她将自己的大袖垫在身下,坐望水天。初夏熏风和暖,只需轻轻一拂,那云霞便会翻卷变化,如同花的绽放凋零。逐渐西沉的阳光为它们镀上一层淡金色,光从云间金缕一样迸射出来。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天不再是四方宫墙划隔出的工整渺小,而是那么辽阔且绚烂。天色渐晚,燃烧成苍红色的烟云流映在如镜的湖面上,竟是晕染出难以言喻的瑰丽紫色。
距楚清和宣发搜查令已过了快三个时辰,只剩下人流最为混杂密集的平康坊还未搜寻。陆鸣悠先令兵士搜寻街道暗巷,但均一无所获。平康坊后还有柳浪湾还未搜。若他今日亲自带队还没法找到萧锦月,那他只能连夜带着帝令挨家挨户的搜。如今全城禁严,他看见了兰太师的车驾已往皇宫驶去。想来明毓长公主失踪一事已是惊动顾命大臣们。
陆鸣悠来不及多想,又搜过一家平康坊里的妓馆,那鸨母见了他手中帝令顿时吓得魂不附体的叫出楼里的女人们都跪在了大堂上,生怕自己这地儿被搜出些什么不该搜的东西。兵士一间间的翻查屋子,堂里的人抖如筛糠。陆鸣悠见状不禁皱起了眉,这等场景他今日看了太多。如此兴师动众的搜查将整个玉京城闹得鸡飞狗跳,那前去宫里的兰太师又会怎样对付尚在宫里的少帅和皇帝呢?
他虽只是一介昭武校尉,但他自幼便是楚家军的一员。后成为楚麟城的随从亲信自是耳濡目染知道些许京中的关系。且萧锦棠登基那日他也在场。宣政殿内的唇枪舌战他听得一清二楚。在他的印象中,兰卿睿就是个权欲熏心且老奸巨猾的奸臣,整日跟楚家军不对气。谁知他这时匆匆进宫会找些怎样的由头去为难少帅呢?毕竟如今封城搜城的可都是楚氏的人。
日渐西沉,风也不似方才那般和暖,反倒是带了些暮春特有的凉意。萧锦月微微蜷了起来,她将下颌埋在膝盖和胸腔间的缝隙里。不知为何,这里到现在都没出现过一个人。身侧的马甩尾巴的声音成了唯一的动静,她忽的有些怕了。迟来的孤独与恐惧随着渐渐落下的太阳渐次涌上心头。萧锦月知道,人最怕的就是孤独。
她想起了曾经在棠棣阁,所有人都走了。哥哥要去东宫,每一次去之前他都会深深的拥住自己,仿佛诀别。斜红姑姑总是要四处张罗打点去各宫询问有没有丢弃的垃圾,因为别的宫的垃圾,对于她和萧锦棠来说已是极为珍贵的物资。而年纪相仿的飞白,则每天都会去内务府询问永不会下发的棉被炭火和食物。在他们出去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在棠棣阁,她只能望着那四方宫墙,看着天色渐黑,一片萧索。
她并不怕死或者其他什么,她怕极了孤独,如同曾经,如同现在。萧锦月握紧了怀中的匕首,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哭出声。她这时候要是怕了,说不准就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而陆鸣悠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平康坊人多眼杂,他将兵士分为三路同搜。而自己则带了四人去往临近城郊的柳浪湾搜寻。这里柳林密密,湖光潋滟,本是踏青的好去处。但无奈前几日一场大雨将来这儿的路冲刷的泥泞。许多公卿贵族都不愿此时趟泥水来这儿。而自己搜这儿,是因为手下兵士说今日未见有人单独驾车出城,反倒是见了往柳浪湾的路侧有车辙急转的痕迹。
他顺着车辙往里进去,却发现此地其实离平康坊不过一湖之隔。但无奈树林层密,不易为外人发现这近路罢了。他刚到湖边没多久,便见了那歪倒在湖边的马车。
陆鸣悠当即心下一紧,这马车上有血迹且附近水草凌乱。这般打斗痕迹,难不成此地不久之前还发生了搏斗?若这是劫走萧锦月的那辆马车,那萧锦月此时应在何地?
就在他心焦之时,部下却提醒他倒一旁的沙地里有女孩的脚印和马蹄印。他们顺着脚印一路逆流而上,才发觉这柳浪湾比外面看见的要大得多,且里面错综复杂,极易迷路。陆鸣悠带人寻着脚印找了小半个时辰,在扒开挡路的芦苇丛后便见着湖畔的柳树边上系着一匹马,而一旁的花树下靠着一个女孩。
她躺靠着一棵琼花树下,头埋在臂弯里。簌簌如雪的琼花在春风中飘飘摇摇的,树梢的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