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何苦呢?”福禄闻言急的来回踱了几步,太清殿四周宫人见内廷总管和当朝帝师相峙均纷纷跪下,福禄心道这时候了兰卿睿还装什么忠臣良相,他看向兰卿睿手上的奏折,心知其中内容定然是弹劾镇国公一派的。但他不能让兰卿睿将奏折内容给说出来,一旦说出,长公主失踪楚麟城失职这事儿就彻底压不下去。明毓长公主于宫中被歹人所掳,怎么说都是楚麟城的失职。一国公主被掳,足够楚麟城被革职甚至问罪。且陛下心忧长公主殿下安危,贸然派兵搜城,加之麟懿郡主不敬兰卿睿已久,以兰卿睿见缝插针眦睚必报的性子,麟懿郡主这往小了说是镇国公教子无方,往大了说可不就是谄媚惑主么?
福禄沉下眼,见兰卿睿神色肃定,料定兰卿睿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放过楚氏。他见兰卿睿轻舒奏折,正欲开口殿前宣奏,忙上前道:“太师,陛下到底是少年心性,不知太师良苦用心。咱们为臣者,当是为陛下尽忠,为陛下分忧。您这寝殿之前上奏,若传了出去,外边儿会怎么议论陛下?”
兰卿睿倒没想到福禄会突然阻止自己,他心下略感惊愕,顿生疑窦。但宣折在即,兰卿睿不愿放弃这等难得机会。他正欲开口辩驳之时,却见这侍奉过三朝帝王的老人抬手摁了摁眼角,竟是哭了出来。福禄以袖掩面,哽咽几许才颤声道:“奴方才僭越,还请太师恕罪。”
老人说着顿了顿,几许情真意切:“老奴只是感怀太师为国为君用心至深。奴虽为一介内监,但亦知防民之言难于防川。若这等事儿传了出去,那陛下…他还是个少年呀,这若是被天下幽幽之口说为昏君,那要如何去堵那些百姓的口?且不说是否民心动荡,只是流言失真,太师您一心教导陛下,这流言一起,可不就是白费了您一片心血?奴……奴这是替太师您不值啊!”
兰卿睿心下思忖片刻,心道难不成福禄还在打将奏折压下的主意,压下奏折,便能压下楚麟城失职一事。思至此处,他蓦地一惊,难道福禄想保楚麟城,难道这个老太监是楚氏的人?
兰卿睿纵横朝堂位极人臣,朝堂之上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有着极度灵敏的政治嗅觉以来制衡朝臣。这个突然迸出的想法如尖针刺中他的脊梁一般,他敛下眸光,心道福禄一向只忠于皇帝。若他此时偏袒楚氏,难不成这是小皇帝的意思?难道小皇帝真真就是一个不谙世事养在深宫的孩子?难道他就没有一点对权欲的渴求?
身在天下至尊之位却不得不委屈苟全自身,就算小皇帝真无权欲,难道他就一点怨怼之心也没有么?若是小皇帝有意拉拢楚氏抗衡自己,那楚氏便是正儿八经的帝党。那自己身为楚氏政敌,岂不就是乱臣贼子?!
福禄瞧着兰卿睿的面色陡变,心知这兰相爷果真是个七窍玲珑心。自己几句话,落在他耳里定是听出了自己有意袒护楚氏的意思。福禄知晓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兰卿睿眼里都隐晦的代表着陛下的意思,见兰卿睿渐入沉思,福禄深吸一口气敛下老泪,似做出重大决定一般对兰卿睿肃然拜下!
老人跪的响亮且果决,他将额头重重的抵在汉白玉阶上,碰出沉闷的声响。这一跪,不止是兰卿睿始料未及,便是在太清殿内偷听的萧锦棠和楚麟城亦没料到。萧锦棠于门口听得跪地磕头声响,若不是楚麟城直接反身拉住萧锦棠并捂住了他的嘴,萧锦棠几乎按捺不住心中冲动欲破门而出。
他怎会不知兰卿睿此时来的目的?若兰卿睿还不愿离去执意参上这弹劾奏折,他便直接吩咐把守潜龙水榭的龙图卫将兰卿睿轰出宫去。
福禄的下跪,让萧锦棠再度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隐忍是否正确,福禄虽为内廷总管,但怎么也说是侍奉过三朝帝王的老臣。如此给同为臣的兰卿睿行叩拜大礼,简直可称折辱。而自己却只能站在一门之后看着,什么都不能做。在这深宫多年,他怎会不明白主仆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当年在棠棣阁,因为自己的隐忍,飞白惨被汪庭的人直接活活打死在自己宫门前,而自己还得陪着笑去赴东宫鸿门宴。他设计谋刺了萧锦辉成为了皇帝,但无力和绝望就像是一条无尽的循环,身为皇帝,却保不住一个老人为了自己去给兰卿睿下跪!
这龙图卫是穆钰的人,驻守于潜龙水榭无异于直接往他萧锦棠脖子旁架刀。如今这刀架在兰卿睿让龙图卫对付兰卿睿,萧锦棠不信兰卿睿心下会对穆钰如此作为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