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吃。”凯瑟琳犹豫了一下,接过画板——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能自欺欺人一番的话,那么她今天所接触到的种种强烈的恶意也足以推翻过去所感受到的一切了——她在画板上写:很不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被坏人打了?”——凯瑟琳,想想看,你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是个误会。”——我从我的室友那儿听来的,一个世外桃源式的小镇。
“误会?”——室友?
撒沙的眼角微微地向上挑了一挑。
“就是说……他们并不想那么做,所以阿兰太太和我道歉了,不是吗?”——我的大学室友,一个曾经在这里生活过很久的女孩。
“哦,我想我明白了。”——大学室友?什么样子,我是说,你还能记得她的样子吗?注意,要清晰的,细节化的,譬如说:你还记得她和你描述小镇时所穿的衣服吗?——“你痛不痛,凯瑟琳?”
“还好。只是有点被撞到。”——穿什么?她喜欢裸睡。
“要创可贴吗?”——想想。
“不,我想……”凯瑟琳的头隐隐作痛,她咬住了自己的牙齿,耸起肩膀:“我……我不需要。”她脸色惨白,她不记得,好像是,她有个室友,她也确实很喜欢裸睡,但那个女孩有说过吗?那些话。
“可是,”撒沙拿过画板:“有血流出来了。需要我帮忙吗?”——你被催眠过。他在上面迅速地写道。
——正如我所想,凯瑟琳,就算“机构”只是个半官方的松散组织,它也不会允许它管辖下的那些拥有特异能力的人到处乱跑,随心所欲,更别说其中还有一部分会随时随地成为新的罪犯;凯瑟琳,他们所谓的追踪器只是个噱头,他们不会靠这种谁都知道的东西来控制任何一种稍有脑子的生物。
——他们有法子让你去他们想让你去的地方,看,不需要漫天撒网式的追踪调查也不需要满世界地贴你的照片和悬赏金额,你会自己跑进笼子,乖乖呆在那儿等他们找到你。
——事实上,我觉得这种方法还是过于粗糙简单了,或许因为你所拥有的能力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性(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太蠢)。
“不,我说过不需要,”凯瑟琳抢走了画板:“我只需要洗洗。”——那他们为什么还不来抓我们!?
“看上去很疼,凯瑟琳。”——你钓过鳝鱼吗?
——有种钓鳝鱼的方法叫做活鱼诱饵,鳝鱼喜欢新鲜小鱼,把它们和草木灰拌合,取少量装入饵筒中,用泥团稻草塞进饵筒,将笼子轻轻地放入池边水底,散发出的肉腥味会由食饵窗慢慢扩散出来,鳝鱼寻味而至,游入饵筒——好啦,放饵的家伙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这个小镇就是饵筒,我们就是小鱼……(撒沙眯起眼睛)你知道他们要的是哪两条鳝鱼。
“……我想我需要好好洗洗。”
凯瑟琳答道。
***
撒沙听到阁楼附设的小卫生间里传出了大且急的水流声,房门间隙中扑出冰冷的潮湿空气,他想凯瑟琳大概是在冲冷水澡。
她是该清醒一下自己的头脑了,自从来到这她就没正常过,就算是渴望着水晶鞋,玫瑰花,白马王子的灰姑娘也不见得有她这么幼稚愚蠢,至少那家伙还不会一厢情愿地将继母当成王子,把虐待视为爱抚。
她只需略微注意一下,就能发现这个镇子里的种种异常之处——最明显的一点:他们所用掉的钱和他们应有的实际收入完全不相符。
这些只凭着橄榄和香料原料存活,年收入应该在1000至1500元左右的镇民们,虽然不曾拥有高尔夫球、网球和游艇、赛马(虽然他们也经常打猎),却能支撑起一个售卖数十种奶酪,新鲜水果,特殊花卉,美味的葡萄酒,甚至于昂贵的松露与海鱼(这里是内陆)的庞大集市;撒沙见到的每一个女人和男人,孩子们都穿着羊毛、丝绸、棉和各类动物皮毛,在其他镇子村庄经常能看见的人造合成纤维极为罕见;阿兰太太的三层小楼里每个卧室都有成套的家具和附属的卫生间,厨房里有着烤箱、洗碗机、冰箱、冷柜,净水器,垃圾处理机,可以用遥控和预订时间启动和关闭的水暖,橱柜里收着数款品种齐全,样式精美的手绘骨瓷碗碟与崭新的银餐具,她的男孩们用着点焊着铱粒的自来水笔,全自动的电动削笔机,手工缝制的皮革记事本——撒沙手里的油画棒就是从男孩们那儿来的,与凯瑟琳为他邮购的粗劣画纸一比较真可谓是天壤之别。
凯瑟琳不是第一个,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个。
倒不是说,这个镇子会突然如庞贝城那样在几个小时内被火山灰彻底覆盖,抑是镇民们会在某一天慨然拒绝“机构”所提供的现金或贷款——后者的可能性要比前者更低一些。
毕竟这儿的居民都是那样的“保守”,“骄傲”,“勇敢”。每个人都站在“正义”和“道德”的那一边,安安稳稳地待在温暖安全的家里,冷眼瞧着那些卑贱的“逃犯”傻乎乎地被他们呼来喝去,毫不费力地领取着大把象征着荣耀和骄傲的奖金,无不心满意足,喜气洋洋——或许除了那个仍旧懵懵懂懂的红发小男孩。
他们不想,不能,更不会。
……大约五分钟后,凯瑟琳走了出来,她仍然穿着先前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