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一个人突然悄声喊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头儿”的脸一下变得雪白。
***
“头儿”也是曾经受过撒沙力量“洗礼”的人,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海曼颤抖着,外来的力量正缓慢而准确地侵入他的身体,他的骨骼。他的血管与皮肉都在因此而震动,神经酥麻,皮肤紧绷,他的本能喊叫着想要反抗——它正在挖掘他的内脏,甚至更深地,心脏、大脑与灵魂,它在改变它们,修正它们,增强它们——正是因为如此,他的理智才愿意全力对抗他的本能。不,不要拒绝,这是你所祈求的。你所愿意的,你所渴望的——整个过程是那么的漫长、疼痛与惶恐,他已经不能维持最初的姿势,倒在地上,四肢摊开。不断地大口喘息,眼泪与汗水不可控制地往下流,湿透了衣服和身下的地毯。
也许不止是汗水,一股令人反感的异样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就连浓郁的玫瑰花香也无法遮掩——松弛的肌肉似乎并不止于人们能够看到的地方。
他自愿摘下了光辉的王冠,连同一直以来保护着它的力量。交付给面前的人——交付给“弥赛亚”。
“主啊,帮帮我……”他虚弱地呻吟着,“救救我。”
撒沙没有说话。他握着自己的手,从椅子上俯下身体,平静地注视着海曼.斯特朗雅各。后者看上去不比那些注射了大量毒品的瘾君子好到哪儿去,丰润的肌肉和皮肤好像经过了电影特技的处理那样在几十秒内消失的无影无踪,面部轮廓塌陷。眼窝青黑,双颊蜡黄。只有那双眼睛还像是点了火一样。
“感觉到了吗?”撒沙握住了他的手:“力量。”
海曼闭上了眼睛,而后睁开:“……感觉到了……”和他想像的完全不同,正确点来说,是恰恰相反,不像是来自天堂,而是地狱。但是……他确实感觉到了,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力量,近在咫尺,如果它会呼吸的话,他一定能感觉到略带着点潮湿与温暖的风打在脸上。
“好啦,”撒沙漫不经心地拍拍手,“你可以去干你想要干的事儿了。”
海曼动作迟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看上去糟透了,但也可以说是好极了:“我不能确定,”他说,声音嘶哑:“……或许我会需要您的帮助,再一次的。”
“我说过,打开那道门对我来说既不危险也不困难,”撒沙往后靠在椅子上,金色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彩,“我会在这里等你。”
***
安东尼.霍普金斯当然不可能回去旅馆,他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屋子,一个房间,安静的,温暖的,当然。
他降落在花园里,身边浮动着野菊花的清香,光线的微弱对食尸鬼没有影响,他在院子里站了一会,走向后门。住宅的后门开设在厨房里,纤长的手指只拨弄两下就打开了门。
危险的入侵者走动起来无声无息,但突然之间响起的轻轻的碰撞声和泄露出来的橙黄色灯光让他站住了。
一个穿着正统睡衣,也就是说,从脖子到膝盖的长款睡衣的孩子站在开着的冰箱旁边,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捏着一个罐子,赤着脚。他吃惊地看着就像是从空气里走出来的男人。
孩子睁大了眼睛,张开嘴巴,罐子从他的手里掉了下来。
霍普金斯接住了那只罐子,罐子打开着,里面是和他眼睛颜色非常相近的凝胶状物体,野菊花和蜂蜜的香味融合在一起——一块浅浅的凹陷正在缓慢地恢复原状——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手工的综合酱,没有香精、添加物和防腐剂,里面有草莓和苹果的碎块。
男孩最多不过七八岁,有着纤细而柔软的脖子,身上的气味让霍普金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男孩们总有点相像的),红褐色的眼睛轻快地眨了眨:“ ‘妇人说、我知道弥赛亚、(就是那称为基督的)要来.他来了、必将一切的事都告诉我们。’——知道这句话出自哪儿吗?”
孩子迷惑地睁大了眼睛,他不明白发生了些什么,但源自于幼生体本能的声音告诉他应该听这个人的话,“约翰福音,”他犹犹豫豫地说:“第四章……二十五小节。”
“非常正确,”食尸鬼说:“你有一对虔诚的好父母,亲爱的,请记得提醒他们去做一次感恩弥撒。”
他把男孩夹在胳肢窝下面(就像是夹着一袋子面粉),脚步轻捷地上了楼。
之前他没忘记用脚尖勾上了冰箱的门,让整个屋子重新陷入黑暗中。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