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善若知道定是瞒不下了,死命地拉住王大姑道:“干妈,您先别急。先听我说。”
“还有什么可说的?要不是你老根嫂实在是看不过眼,略略跟我提了提,我到这时候还像个傻子似的被蒙在鼓里呢!”王大姑提到傻子两个字眼。心里是一阵的痛。今儿来连家庄,幸亏先拐到老根嫂家去坐了坐。说了几句体己话。怪不得有龙好日子那天,老根嫂话里有话,她被喜事冲昏了头,却也没放在心上。
庄善若张了张口,千头万绪却不知从哪里说起。
王大姑看着庄善若这个样子,不由得心里一阵阵冒火,道:“怎么。你竟还舍不得走?他许家是给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甘心守着个傻子?”
这番话着实伤了庄善若的心,她不禁鼻头一酸,避过头去。眼泪簌簌地掉个不停。
王大姑自觉失言,也不禁淌了眼泪,携过庄善若的手,道:“好闺女,你莫怪干妈。干妈是气极了,急煞了!”
庄善若趴在王大姑的肩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将这三四个月的委屈与愁苦悉数化作泪水。反正院子里喧闹,也没人在意房中的动静。
王大姑抚着庄善若的肩头。心里是又怜又痛又悔。她自小看着善若长大,哪里有不知道她的性子的?这个闺女看着柔弱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她能隐忍到现在,定是有了打算的。
哭了好一阵子,庄善若才略略收了泪,拢了拢散乱的鬓发,将事情的原委细细给王大姑道来。她只择了那些紧要的讲,至于妯娌婆婆如何与她置气下绊,怎样被郑小瑞绑了去死里逃生都一味略过了。
王大姑听完,倒是呆了半晌,问道:“若是我今儿不说,你是不是还要继续瞒下去?”
庄善若哭得鼻头红红,心里却是轻松了许多,她垂了头不语。
“你嫁过来第二日便知道实情,怎么回门那日还帮着遮掩?”
庄善若咬了嘴唇不答。
“唉,你这闺女心思我哪能不知道?你这是把自己当外人了。”王大姑嗟叹道,“我统共就你一个侄女自小便当女儿待,你两个哥哥虽说不中用,但也不会眼瞅着妹子受委屈,你干爹那里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干妈,可是……”
“你这孩子心思太重,你嫂子是个爽利人,也与你脾气相投,这几日是不住嘴地夸你。”
“干妈,往后这日子还长久,我是怕……”
“怕什么,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短了你。”王大姑说着又擦起了眼泪,道,“你爹娘若是泉下有知,还不知道有多不安心呢。”
庄善若一时又红了眼圈。
王大姑若有所思地道:“我看那许家大郎,生得也好,学问也好,脾气也不差,要是没那回子事,倒真是可心的姑爷。”
庄善若道:“干妈说差了,若是没那回子事,他许家哪里会与我们这样的人家结亲?”
“也是。”王大姑点头,道,“听说之前他和连家庄的一个闺女有些首尾?”
庄善若不想说连双秀的事,只是一语带过。
王大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捂了嘴凑到庄善若耳边低语了几句。庄善若顿时羞红了脸,将头愈垂愈低。
“可有做那档子事?”
庄善若含了羞,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那就更好了!”王大姑一拍大腿,道,“你说的那张和离文书,快拿来给我瞅瞅。”
庄善若点了头,从身上取了钥匙开了陪嫁过来的箱子,翻出那本 《道德经》,从里面取出一张纸,呈到王大姑面前。
王大姑自小跟着她秀才哥,也粗通文墨。她将那和离文书展到眼前细细地看了两遍,这才脸色稍霁,道:“到底那许掌柜还算是厚道人,我刚拜了他三拜也不算委屈。”
王大姑嘱咐庄善若将这文书重新收好,道:“他许家本就理亏,有了这和离文书,我们就更不怕了。眼下他们家正办白事,看着许掌柜的面上就先缓一缓。等过三日许掌柜下了葬,我带上你有龙哥有虎哥,将三十五两银子并和离文书往那许陈氏面前一放,她就是不放人也得放!”
庄善若心底涌起奇怪的感觉,既有期待又有惆怅。
“这银子?”
王大姑笑:“我当时在你老根嫂家急了,巴巴地让人家凑出这三十五两来。等下还要再绕到他们家,把这银子还回去。”
庄善若脸上一黯。
王大姑拍了她的背宽慰道:“这银子的事你莫心急,家里怎么也能凑出这一笔来。倒是这几日你好好放宽心,该吃便吃,该睡便睡,该躲懒便躲懒,左右再撑过几日便好。”
庄善若低了头应了,心里仍不自在。
王大姑突然想起什么,道:“等你回家,我们一家好好过个新年。你嫂子刚腌了两缸酸菜,年三十晚上我们娘仨包酸菜饺子吃去!”
这番话说的,纵使庄善若有满腹心事,也不由得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