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脸上的神情十分烦燥,他不愿见大臣,但这样的事情又非见不可。对有些事情,他含含糊糊,不怎么放在眼里和心上。
比如什么灾异,水旱洪涝等等,这些事,他不是没看过史书,隔几年就会有记录,他根本不
放在心上。
还有那些言官,动辄上疏,一个个都是带着凛然正气,但万历已经看透了,本朝不论楚党齐党浙党还是东林党,各党的这些正人君子满嘴都是仁义道德,实则心里都是自己的利益。每看奏张,还得从万言的废话之中寻找有用的东西,他怎么会天天看这些?怎么可能天天见这些装模作样的臣子们?
最要紧的就是兵事,分为两块,边镇要保持安定,要有得力的将领,京营要牢牢掌握在太监和勋贵手中,不使下头有人能作乱,威胁到宫禁。
只要把握这两条,那就是天下无事,平安大吉。
与会的群臣,分列在金台之下,张惟贤和侯拱辰仍然与会,分别站在金台两边距离皇帝最近的地方。
侯拱辰在这等事上从不表态,虽然大家知道他和惟功交情不坏,但他从不在自己不擅长的方面讲话,擅长的宗人府事宜么,又是和惟功毫无关联,所以这位驸马就成了锯嘴的葫芦,基本上是没听他说过什么。
人群之中还有李成功,自李家和惟功正式结亲后,襄城伯的日子不算太好过,无形之中,多受了不少的排挤。好在李家底蕴深厚,总有一些亲朋好友声气相连,好歹没有叫人逼回家啃老米饭去。
这样的场合,李成功当然想替惟功说话,但他也知道惟功这一次擅自兴兵,使朝廷大为心惊,自己就算说话怕也于事无补,他脸上的神情阴晴
不定,可想而知,李成功心里有着绝大的压力。
朱岗就是用嘲讽的表情,不停的瞟李成功一眼。李家出嫁李成瑛前后,朱岗曾经多次示意,暗示惟功不可能袭爵,李家不妨毁约,结果李成功没有听他的,此时他用得意的眼神时不时的看李成功一眼,意思便是惟功这一次惹了大祸,不仅不能袭爵,恐怕还会因操切之举,不仅失去爵位,还要获罪。
徐文壁和新近袭爵的成国公朱鼎臣都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还有阳武侯,淮阴侯,泰宁侯,镇远侯,加上抚宁侯,公侯们除了朱岗等对惟功充满恶意的之外,多半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以前,遇到大的战事,京营会在侯伯的率领下出征,现在谁都明白京营当不得什么用处了,这些公侯要么提督京营,要么是执掌某营,家族势力在京营中根深蒂固,只要不出征,十几万京营守备京师问题倒还不大,俺答两次冲到京师城下,不也是徒劳无功?
所以眼前这事,尽管由皇帝和朝臣们头疼去吧,俺们就守好京师和京营这一亩三分地,别的事情,俺们是不管的。
金殿中的情形,算得上的是勾心斗角,万历十分的不耐烦,看向申时行,对自己这个老师,他还是很信任的,申时行虽然有自己的小九九,但还是干好了内阁首辅的这个差事,对内阴柔承奉,对外有一定的统驭力,朝政在申时行的驾
驭之下,不说如张居正那时的蒸蒸日上,但也没有明显的溜檐儿。
当下皇帝向首辅问:“内阁有何奏议?”
“当务之急,首先是召还大军。”
“朕恐怕迟了。”万历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万历对惟功还是了解的,要么不做,要么肯定出尽全力,奏报到京师已经过去好几天,而奏报中说明军队前锋已经有所动作,说不定现在前锋队伍已经和北虏交手了,一旦缠斗上了,想撤离战场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