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到了下午申时已经下起了雪。
阿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地探下头,感受一下外面冰冷的气温,心不断地往下沉。直到酉时一刻,方有守门的小丫头飞快地过来报告王爷回来了。
阿竹听罢,拎着裙子直接跑了出去,钻石只来得及抓住一件厚披风和伞跟着跑出去,一群丫鬟嬷嬷也只能匆匆忙忙地跟着跑。
到了二门,阿竹恰好看到陆禹从马车里下来。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何泽撑着伞,揣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下车,透过纷扬的雪花,他望了过来,一双凤目黑沉沉的,俊美的脸掩盖在雪花之后,面容俊美,神态间却有着近段时间没有的释然轻松。
看来情况并没有外面传的那般糟糕。
阿竹心里也释然,自从陆禹打从江南回来,她早产坐月子补身子之类的,他极尽所能地抽空陪她了,虽然神色如常,但阿竹如何没发现他的疲惫和紧绷,仿佛从来没有一刻能轻松过,每一刻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眉头会不由自主地蹙紧,眼神冰冷。别说她受了罪瘦了,他同样也因为忙碌三餐不正常而消瘦了很多,最近晚上睡觉时,都能摸到他身体的肋骨了。
她看得心疼,但自己那时正在坐月子,又是个内宅妇人,在朝堂上帮不了他,而且她也没有能力去帮他在朝堂上和那群老狐狸周旋,只能尽可能地管好自己、照顾好胖儿子,让他不必在外头与人斗智斗勇时,还要为内宅挂心。
“王爷回来啦!”阿竹直接跑了过去,顾不得落在身上的雪。
钻石撑着伞赶紧追上。
陆禹微皱了下眉头,本来斥责的话看到她的笑脸时,变成了脉脉的温情。
他微凉的手握着她同样被冻得冰冷的手,忍不住道:“天气冷,你不应该出来。”
阿竹挽着他往延煦堂走,边走边打量他的神色,笑道:“哥你也要管啊?都快变成我爹一样啰嗦了。”嘴里嗔怪着,眸心深处却有些担忧,听说他今日在乾清宫跪了很久,也不知道膝盖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看着行走自如,可是等到明天就要受罪了。
听到那声“禹哥哥”,陆禹哑然失笑,捂着她的手,将她拥到怀里,低首看着她的双眼,笑道:“小心岳父听到你这般说,要恼你了。”
“禹哥哥不说,他听不到!”
夫妻俩一路说着没营养的话,终于回到了正房,丫鬟们已经备好了热水热汤。
阿竹为他褪去沾了雪的朝服后,接过绞好的热帕子给他擦脸净手,然后便将他按坐在薰笼上,弯下身去脱他的云纹黑靴,撩起他的裤管查看他的双膝。当看到他膝头果然已经红肿泛黑了,眼眶蓦然红了,抿了抿唇,将旁边准备好的精油拿了过来。
陆禹见她眼眶发红,忍不住温声道:“其实一点也不疼的。”
“不疼才怪!”阿竹没好声气地道,先用热毛巾轻轻地擦了下,然后手里抹上精油轻轻地按摩着。
陆禹见她做得认真,面上一直带着微笑,只有偶尔微皱的眉头让人知道其实他也并非是完全没痛感的。
“听说你今儿在乾清宫里跪了三个时辰。”阿竹边按摩托边轻声道。现在天气冷,乾清宫的地板都是光滑的大理石,整个大殿即便有地龙,但人跪着仍是极难受的,况且还跪了那么久。
“没那么久吧……”陆禹忍不住道,被她瞪了一眼,便不说话了,省得她真要哭了。
等阿竹按摩得差不多,便拿起一瓶膏药抹上,一股清凉之感瞬间蔓开,将原本精油按摩时带来的*感化去,十分舒服。
“这药哪里来的?”陆禹没话找话说,转移她的注意力。
“先前让人去荀太医那儿拿的,这精油也是他特地提炼的,可比外面医馆里卖的效果好多了。”阿竹对荀太医十分推崇,在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一名医术高超的大夫是十分必要,她对荀太医给予一百二十分的敬重。
陆禹的心瞬间涌起一股脉脉的温情,忍不住将起身的她抱到怀里,蹭着她光滑的脸蛋,柔声道:“让你担心了。”
“没什么。”阿竹也回抱他,不敢将自己的体重压到他身上,所以姿势不免有些古怪。
陆禹笑了下,用了巧劲将她搂坐到怀里,说道:“你放心,这点抱你的力气还有的。我家胖竹筒真是哥会好好陪你的。”
“……陪多久?”
“嗯,大概会很久吧,过了年再说。”
阿竹听得更难受了,这是变相的被皇帝放弃了吧?一个被勒令闭门思过的皇子,而且没有说明让他闭门思过多久时间,若是无限延期,等到皇帝再想起时,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阿竹很快又振作了起来,如同陆禹说的,过了年再说罢,现在说这些还言之过早。而且,现在朝堂上那么乱,因为江南盐政案,他得罪了那么多人,暂时退出朝堂也是件好事,省得再被皇帝当成炮灰使。
就不知道陆禹这炮灰退下了,下一个炮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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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说,王爷您休的病假已经够久了,再大的伤也应该好了,所以应该回朝堂尽力了?”柴荣惊讶地道。
秦王召集柴荣等幕僚在书房里谈事,此时满脸的不悦,眉头蹙得死紧,说道:“对,刚才宫里来的内侍是这般说的,父皇可真是不客气的。”
秦王此时满心的愤怒,觉得皇帝和端王等人皆面目可憎,皇帝要拿儿子当枪使便罢了,端王干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