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着我们急诊的空平车了抢救室,看那个一直安静躺在平车上穿着灰蓝色脏工作服,脚蹬着底子都是黄泥巴的黑胶鞋,我不禁好奇“哎”
“男同志”我过去拍拍他的胳膊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家属呢”他没有任何反应。
我晃晃他“男同志,你别没反应啊”我有慌了,害怕他突然意识不清,叫不醒,便伸手使劲掐他的耳垂,还是没有反应,急了,我便按压他的眼眶,拍拍他的脸颊继续道“男同志,你把眼睛睁开来”
没反应。
他的皮肤摸着凉凉的,我抬头望了一下他的心电监护,血压/,我靠,我没见过这么低的血压正常值在/的范围内波动,我呼喊老师道“老师他的血压好低啊”“才的,。”
我又拍拍他的脸颊,提高了嗓门,大声地对着他喊道“你睁眼看看你在哪儿”
他“嗯”了一声,像是从梦中被叫醒的感觉,左右晃了一下头,一只眼睛眯开了一个缝,无力地扭头看我一秒,立即又扭去,又陷入了无力的睡眠状态。
“老师,他是怎么搞的”我见他没有理睬我的能力,开口问道。
老师占用着一台电脑写抢救记录,“你去室催一下他的片子。”话音未落,室的老师拿着他的片子从外面走进来,笑着说道“来来来,我给你们送过来,我好睡觉。”
老师抬头看,原来是室的老师,便客套道“哎呦,还麻烦你亲自过来一躺,我叫我们同学过去拿就行了。”
室老师强打着精神,忍着困倦,打了个哈欠,摆手说道“反正你们也要过来拿,我给你们早送过来,我好眯一会。”
晚上超过下班时间,室就是为急诊服务的,我们经常在室值班老师夜里睡得正香的时候,在门外疯狂地捶门,喊他们起来给病人拍。
老师把甩到台子上,转身就走了。
我抽出来袋子里片子,对着灯光,一张一张看,全身的扫片,全身上下看得清清楚楚的,我本以为他会没什么事的,我本以为即使他有事,我们急诊也是能救他的。
然而,哪有那么多“本以为”
骨盆骨折,很明显的断端左耻骨梳断裂右髂骨和耻骨相接的地方断裂,也就是说原本一个像盆一样的盆骨,断成了三瓣,除了很明显的断端以外,右边的髂前上棘也断掉了。
书本上是写骨盆骨折是所有骨折中出血量大的骨折,出血量在以上,人体循环血容量在,出血超过循环血量的就会出现失血性休克,也就是出血大约超过,人就会休克休克就离死不远了)。
老师无奈无味地抱怨道“家属也没来。”
我心急如焚“老师他难道不直接送进手术室里做骨盆置换吗”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老师苦笑了一下“书上写的东西都是理想化的东西,我们这里哪有那个条件”
我仍旧觉得是医院技术不够,草菅人命,向老师投去反驳意味的眼神。
“你以为说置换就能置换吗”
“你知道经过盆骨的血管都是大血管吗”
“盆骨里面有多少神经和血管”
“即使盆骨打开了,你知道这些血管和神经的走向吗”
“你没经过家属同意就打开别人的盆腔,如果说大出血死亡,你讲的清楚是他原本外伤的大出血,还是手术不小心碰到大血管的大出血吗”
“是你能随随便便就拉去做手术的吗”
我心里认识愤愤不平,反问道“难道就把他一直放在这里吗”
老师不以为然地反问道“不然呢”
“那他放在这里,就是在等死”
“不是我们医院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是整个安徽都解决不了盆骨骨折”老师烦我了,“他今天就算是送去别的医院也是等死”
明明书上说盆骨骨折急诊手术置换盆骨就可以了,凭什么解决不了呢学医的人怎么这么不求上进呢
“那不是说骨盆骨折就等死吧,总有能解决的医院吧”我不服气,明明书上都写了解决办法,怎么就没人能做得了呢
老师很烦我钻牛角尖,直接给了一句话“你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我只能跟你讲,骨盆骨折,在安徽,没有一家医院是有能力解决的,在北京上海或许还有救。”
然后老师就懒得理我,不再和我废话。
陆陆续续地送走抢救室里的病人,我盯着那个骨盆骨折的农民工陷入了沉思,为什么倒霉的人往往都是社会底层的人为什么越是底层的人,越是翻不了身
我喊了他很多次,从一开始能“嗯”一声,到不能应声只转个头看我一眼,再到只能转头,然后就喊不醒了。
渐渐地
呼吸从急促变得缓慢而深长,血压从很低到量不出来,到后没有心跳。
自始至终,也没有家属来医院,骨折的原因听说是被车撞的,在农村的郊野土路上被撞倒,没有摄像头,不见肇事者。
科室里平静了一会儿,我见没什么事情了,就想去睡觉了“老师,我去睡觉了。”困到麻痹。
“嗯,去吧。”
我讨厌的三个字,这三个字显示出了人生的不自由,做任何事情都要禀报老师,老师同意后你才能做,像个劳改犯,我不是在实习,我是在参加变形记。
我按开抢救室的门,却看见一辆私家车横在急诊大厅的通道口,车里夺门而出一个三十上下的男子,打横抱着一个孕妇,猛地冲进来,见到我就喊“要生了要生了”
我内心是手足无措的,但还是要外表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