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湖水倒灌进喉咙和鼻腔,火辣辣的疼痛向全身蔓延开去,魏锦沅伸出手奋力地往上挣扎,却根本控制不住身体向更深的湖底坠去……
听说,人在死之前会看见自己的一生如走马灯转过,魏锦沅想那就让她再看一眼父亲对她慈爱地叮嘱,看一眼母亲为她睡前掖好被角,逗弄她时的痞笑,看一眼昔日富丽堂皇的镇南王府……可是这些画面一个也没有出现,她只看见了她以为的“好姐姐”算计她得逞以后得意炫耀的神情,看见庶妹在她落魄时轻蔑恶毒的眼神,看见哥哥战死沙场唯留一座衣冠冢,看见父母入狱抄家灭族,看见太子殿下身染重疾危在旦夕,看见……
她恨!她好恨!
魏锦沅,你堂堂镇南王嫡女,御笔亲封永康郡主!幼时与皇子公主同席而坐,与帝后同桌共食,身着皇家贡锦,头戴雕凤金步摇,家世何等煊赫,荣宠何等加身!
可是你怎么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了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听信谗言,担心自家恩宠太盛引来非议,一味谨言慎行、委曲求全,只想与人为善,却根本不知道这样只会被人看低,认为你软弱可欺,便是无论谁都能踩上你一脚,等你出了事,谁都不会记得你的好!
你识人不清,错把豺狼当做亲姐妹,任由她们踏着你上位,借你的势去出风头、博恩宠,享受着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然后回过头来却一脚踹开你,还要算计你,陷害你,脏了你的名声,玷污你的清白,让你只能离开京城远避他乡!
你不辨忠奸,没能看出那起子小人包藏祸心,竟然勾连朝堂,意图颠覆皇权,不仅暗中设计死了你征战疆场的哥哥还下毒谋害太子,更是逼宫软禁皇上皇后,致使朝中爹爹一人独木难支,最终引来抄家灭族之祸!
你让爹爹和娘亲日日为你担忧,连死前都不忘为你打算后路,却还是辜负了他们最后一番苦心,没有听话地早早离开京城,而是败露了行迹白白淹死在这汪冰冷的池水里,做个孤魂野鬼……
都是因为你,事情才变成这样……
都是你的错……
***
“都是我的错,都是因为我……爹爹……娘亲……哥哥……你们等等沅儿……等等沅儿……”床上的女孩低声呓语,眉头紧皱着,放在身体两侧的手臂紧紧攥起了拳头,微微颤动,极为不安的样子。一个激灵,那女孩缓缓睁开了眼睛。
站在床边的青衣婢女不错眼地照料,见状惊喜地叫喊出声:“小姐,你醒了!我去叫王妃娘娘来,她一直担心你呢!”
魏锦沅躺在床上眨了眨眼,一动也没动,她怔怔地望着床顶,帐幔上绣了一对儿青鸟,那是她十四岁生辰的时候绣给自个儿的生辰礼,绣线是南边上贡的贡品,颜色少见甚是稀奇,拢共不多,恰巧当那时她在练绣功,皇后娘娘就全都赏给她了,她给皇后和母亲各绣了条帕子,剩下的就成了帐幔上的这对儿青鸟。
只是这帐幔没多久就被她那个初识的“好姐姐”要走了,也不知道最后填给了哪个火盆……
全身都没有力气,魏锦沅只能轻轻地转动脖颈,环视四周,这里……好像是她的闺房……
发生了什么,我不是已经被推进池子里淹死了吗,怎么又到了这里呢,这一定是梦吧,梦里才会这么好……
刚才那个说话的丫头,会是青萍吗,如果这里是我的闺房,那就是青萍了。
魏锦沅想着就红了眼眶,以前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她最不喜青萍,觉得她个性太张狂,得理不饶人,遇着点事儿便抢在她前头发难,有违她事事小心、与人为善的想法,又因为青萍是母亲特地提拔的,也不好打发出去,只事事冷着她,也少有赏赐。直到如今她方才明白母亲的一番苦心,她本天之骄子,不论在自己的院子里还是行走在外自然要有该摆的排场,该拿的架子,如果一味地温和良善,只会被人拿捏,但母亲太过宠爱她,以为她天性如此不忍苛责,只能安排一个拿的住事儿的大丫鬟为她帮衬一二。
母亲素来有看人的好眼力,青萍确实忠心又能干,明明不得她心,还是不遗余力为她好,她无奈远嫁他乡的时候别的人都不肯跟她走,想着法儿地抢别的差事,就怕入了母亲的眼做了她的陪嫁,只有青萍早早收拾好了包袱,到了新家还一力护着她,可惜她那时还是没有醒悟过来,最后白白赔上了青萍的性命。她起先不懂,只觉得这丫鬟忒是泼辣,等到懂的时候万事已矣,什么都来不及了。
如果真的能回去,我一定好好听娘亲的教导,当一个真正高高在上的永康郡主,做世人艳羡的高门贵女,去他的引人猜忌,去他的谨言慎行,本郡主就是受宠,就是与皇家亲近,你奈我何!我要弥补曾经犯下的所有错误,不会再轻信庶妹的鬼话,和自小一起长大的永安公主疏远,不会再引狼入室和那个商女出身的许怡梅做什么“好姐妹”,不会让兄长和太子殿下被白白算计,更不会让镇南王府最后落得父母下狱满门抄斩……
如果这不是个梦该有多好……魏锦沅用力闭上眼睛,忍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浸湿了耳边的发丝又濡到天青色的帛枕上,留下一块暗色。
“沅儿,你哪里不舒服,与娘亲说,娘亲去给你请太医。”一双温暖细腻的玉手附到魏锦沅的额头,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柔声问道,听见这朝思暮想的声音,她猛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