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想法?嗯?”陆羡河一本正经道,“这天下的好夫婿这么多,而我的宝贝徒弟却只有一个。他要是不愿娶你,以后还大有人在,你不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知道么?”
“知道。”我怯懦点头道。
“何况,阿言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在太子殿下身边受着极为严苛的训练,心性自然要比寻常男子要寡淡冷漠一些……阿芊你若是真要喜欢他了,保不准日后还要吃亏受苦。”陆羡河语重心长道,“老实说,你跟着他,师父并不能完全放心。”
陆羡河说得的确没错,这一路走来,我磕磕绊绊地随在沐樾言的身后,也没少遭他以冷眼相待。可是在我面前,阿言就是阿言,倘若他的温柔永远只会让我体会到的话,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抿唇沉沉思忖了一会儿,我终是仰头对陆羡河说道:“师父,我自己心里清楚。我虽喜欢他,但也暂时还没到非他不可的那种地步。我不急着让他娶我,也不急着一定要嫁出去,他有他的包袱,我也有我的尊严……感情方面的事情,我确实是处理得很随性,但这绝不代表我可以接受随波逐流。我待他的情分,向来是当囚则囚,当放则放,他若是有心怜我爱我,自然会一直和我在一起,他若是将来始乱终弃,另择良人,我也必然会当机立断,再不纠缠。”
“好一个当机立断!”陆羡河忍俊不禁道,“就算日后那个吃了哑巴亏的是你自己,你也无怨无悔?”
“怨……怎么不怨?当然要怨!”我眯了眼睛,嬉皮笑脸地凝向陆羡河道,“可是——师父啊,在心里又怨又悔之前,你……难道不想爱着试试看嘛?”
他定定地看着我,良久,依旧是侧过了幽深繁复的目光,毫无笑意地弯了唇角道:“小兔崽子,在外头混了两年长了本事,还会拐弯抹角地揶揄为师了?”
“不敢不敢,我在说我自己的事呢。”乌黑透彻的大眼睛有意无意地眨了一眨,我敛了笑容,继续凝声说道,“师父你看,徒弟我都为自己之后的日子做好打算了,这未来的路都还长远着呢,师父要是想放手去做些什么,完全不用担心我的归宿问题……大不了我以后被阿言抛弃了,再跑回来投奔娘家人的怀抱,师父也一样会开开心心开门来地迎接我不是?”
“……”温润的瞳孔微微一睁,却又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无形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细缝。沉默片晌,陆羡河终是动了动嘴唇,长叹着对我说道:“阿芊,你让师父再想想,再……好生想想。”
我轻轻应允他道:“嗯……师父慢慢想吧,咱们不急。”
陆羡河点了点头,却也没再说话。屋中昏黄的烛火将他一张写满心事的面颊衬得黯淡而又寂寥,仿若冬末未能全然褪去的愁霜。
是夜,春雨绵润却冰冷,细柔却刺骨,似是斩不断的情丝,又似挥不去的牵挂。我从陆羡河房间里出来以后,兀自一人靠在栏杆上站了许久,片刻之余,又像是倏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便转身下楼唤人再拿了一床厚些的棉被。
一路跌跌撞撞地冲过了灯影茫茫的走廊,用力推开自己的房门一看,果见沐樾言那厮跟个猫儿似的窝在窗台边上的桌椅之间,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我的几本医书玩。
呵,我不出声赶他,他还真准备赖在这里了。
心里冷笑一声,我拥着那一大床极为沉厚的棉被,“哗啦”一声便铺在脚下的木质地板上,跪坐上去碾了一碾,转而阴阳怪气地偏头对他说道:“这位沐大侠,你今天晚上不出去瞎晃悠啦?”
“人都找到了,还去哪里晃悠?”沐樾言淡然反问道。
“怎么,你想捉他回去,又不好下手不是?”我懒洋洋地窝在地上那层温暖柔软的棉被上,眯了眼睛道。
“你还不是想帮着你师父,让他们二人一道背着太子殿下离开?”声音沉了一沉,沐樾言漠然望着我道。
“……”霍然一下自棉被上坐起,我神色不悦地望向他道:“我方才和师父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沐樾言如实答道,“我就在隔壁,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行吧,你听到也就听到了。”反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翻了翻白眼,继续躺回去,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家殿下手里忠心耿耿的人才有那么多,何必揪着这两个不放呢?”
“我要是一定要带薛临回去认罪呢?”冷不防的,沐樾言黝黑的眸子微微一沉,猝然扬声说道。
我侧头看着他,一时沉默着,没说话。
“你帮谁?”他又紧接着问道。
“……”半晌无声,我撑了一支胳膊在耳后,亦是偏了目光反问他道:“那你呢?你又准备帮谁?”
屋里晦暗无光。一片朦胧模糊之间,感到他高挑颀长的身体要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转了个弯,径直于我面前悠悠蹲下。
冰凉的大手轻轻扣住我的下巴,他那一双深邃沉寂的瞳孔,冷得像一把经打磨之后锋利逼人的弯刀。
“你先说。”声线平淡无波,于我头顶响起,分明未带丝毫起伏的情绪,我却蓦然觉得很是好听。
眼前的这个男人,固执的时候像山顶的雪,温柔的时候却像湖底的水。我安静木然地半躺在原地,视线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一路上扬。
良久,微有些干涩的嘴唇动了一动。我眼底的眸光亦是随之微不可察地向下坠去,沿途落入无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