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他脸色蜡黄,两鬓染霜,瘦的两腮凹陷,宽袍大袖挂在身上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吹得他摇摇欲坠。
才别后半个多月,他就从一个翩翩美男子变成形同枯槁,惊的安久半晌没说出话来。
“传闻莫小神医青年俊才,今日有幸一见……”华容简探出头,瞧见莫思归,下半截话硬生生被堵在喉咙里,顿了片刻才干巴巴的道,“幸会幸会。”
莫思归敷衍的朝他拱了拱手,瞪着安久道,“看什么看!我觉得自己胖了,所以最近特地清减一下,别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莫思归下了马,钻进车里。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都累的他气喘吁吁,但看上去精神还算不错。
他激动的拽过安久左看右看,“你还活着就好!”
活着,他心中的负罪感就没有那么重了。
安久想告诉他,其实梅久已经死了,但目光落在他枯黄的脸上,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口。
“你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安久问。
“提起这件事情,我预感将是我莫思归一辈子最大的耻辱。”莫思归顿时进入状况,愤愤然道,“一个辽国的疯婆娘给我下毒,我竟然用了八天才配出解药!”
被一个女人捉到试毒和用八天才配出解药,这两件事情放在寻常男人身上,定然会觉得前者比较耻辱,只要解了毒,绝不会纠结是几天解的。但莫思归显然还是觉得后者更加严重。
“辽国的疯婆娘?”华容简注意力放在这个上面,“莫非就是‘南莫北宁’的宁雁离?”
莫思归不乐意,“什么南莫北宁!别把老子和一个疯婆娘相提并论。”
他刚说过看不起宁雁离,转而又一脸阴险的道。“哼,最近我配出点小玩意,她若是能八天配出解药,老子给她磕头。”
“她死了。”安久看见他对医道的狂热。突然起了憎恨之心,恶意的想要打破他在这一条道上的执着和疯狂,“她在为你挡箭的时候就死了。”
安久没有说出名字,她知道莫思归听得懂。
莫思归愣住,盯着安久的漆黑眼睛看了半晌,突得喷出一口血来。
“莫思归!”安久错愕,没有料到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如此巨大。
“你还活着。”莫思归说出这四个字便昏了过去。
梦混乱不堪,全是关于梅十四,一会儿是哭的楚楚可怜。一会儿冷若冰霜。到最后混在了一起。他亦分不清是为哪一个动心绪。
梅十四究竟算不算死了呢?他掰扯不清楚。
莫思归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是躺在软软的被褥中,睁开眼,正见安久站在床边。垂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
安久见他醒了,轻声道。“对不起。”
“该是我说。”莫思归声音干涩。
静默许久。
扣扣扣!
有人敲门。
莫思归道,“进来。”
透过帐幔,隐约看见一个身量高大的青年推门进来,一名小厮和几名婢女跟随他身后。
走到帐幔前,小厮上前挑开帘子。
那人一袭暗蓝色袍服,头发窝成一髻,冠以墨玉,一张棱角分明的面上,剑眉星目,不怒自威。
“在下华容添。”那人目光淡淡从安久身上带过,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很快转到莫思归身上,“神医在此住的可还习惯?”
安久却多打量了他几眼。这就是传说中最年轻的知枢密院事,果然官威甚重。在华容简口中,自家兄长是个情意深长的人,可是从这威严的模样,真是看不出一点温柔深情来。
莫思归挣扎着要爬起来,华容添大步走到榻前,亲自扶起莫思归。
“这次还要多谢知枢密院事和华二郎。”莫思归道。
他要下床却被华容添阻止,“素闻神医悬壶济世之名,若是有所闪失实乃大宋不幸,神医不嫌我们多管闲事便好。”
纵使明知道他也是冲着莫思归的医术才插手,但这话听起来就让人受用多了。安久想起华容简的说辞,顿时觉得,同样是姓华,怎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呢!
“院事请坐。”莫思归道。
“今日似乎有些不方便,就不坐了,瞧见神医无恙,在下已心安。”华容添目光微微动,似乎在看安久那边。
华容添没有进来之前就知道里面有女眷,大宋民风虽然有些保守,但男女之间并非不能有任何接触,至少偶然碰面并不算什么。像这种情况,一般女眷会很快避开,但华容添没想到安久就这么不三不四的杵着,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所以他就不好久留了。
莫思归斜了安久一眼,接着同华容添道,“那就改日再去拜谢院事。”
华容简道了一声“神医客气”便转身出去,那些侍婢却留下了。
其中一个婢女走到帐幔处蹲身道,“神医,梅娘子,大郎派奴婢们过来伺候二位。”
“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若是平时莫思归定会调戏调戏她们,但他现在虚弱的很,也没有这份心情。
春意来的很快,几天的功夫,汴京已经进入了桃红柳绿的时节,河中的船只、画舫穿梭,熙熙攘攘的逐春人群,打破一个沉寂的冬季。
人们渐渐从两起灭门惨案的阴影中走出来,然而楼氏和梅氏遭到灭门袭击的事情,却令朝廷好久没能回过神来。
尤其是当今圣上,终于感受到了来自未知敌人的巨大威胁。
暗中操控这盘棋的人明显是密谋已久,而且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