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明珠实在是忍不住了,那位崔太常虽然她没见过,但从拓跋焘身边人的口气来看,这位大臣是魏国的肱骨之臣,而且颇得敬重。
她突然站起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痛苦的跑走了。
那郑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赫连明珠就给他留下了一道背影。
他站在那里,眼睛里是挥之不去的阴鸷。
“连你也不耐烦我说话么?连一个听不懂鲜卑话的宦官……”他自言自语道,“没关系,你们瞧不起我没关系,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赫连明珠捂着肚子跑了一阵,见郑宗没有跟来,这才心有余悸的送了一口气。在她面前自言自语的人有很多,但没有一个人会说到朝廷重臣。也有烦恼不得圣眷的,但大多数人都不带这种奇怪的语气。
她并不怕人恶意刁难,也不怕得罪人,却怕陷入到宫闱或朝堂的各种阴谋中去。只要她行错一步,只要一受刑,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欺了君。
像是郑宗这种外表腼腆文雅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人一肚子烂水,见什么都是臭的。
他几乎是天生就对许多事物带着怨怼之心。
赫连明珠在殿门前站了一会,怕郑宗回来,便做戏做全套,和门口的宫人宿卫比划下自己要去如厕,跑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日夜服侍皇帝,住处就在殿后不远的偏室,随便方便一下后,又跑了回来。这时候郑宗也已经出现在殿门前,正在和另一位舍人攀谈,见她回来,还对她笑了笑,赫连明珠也做出一个抱歉的手势,后者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这日子过得……
真是糟心。
***
当夜,赫连明珠随侍皇帝于后宫。
后宫里如今地位最高的是尉迟昭仪,她的性格泼辣,而且和拓跋焘从嗅实,比别人多了一份少时感情。
但这不代表她和拓跋焘的感情就好的蜜里调油,相反的,这位尉迟昭仪对待拓跋焘的态度和儿时也差不多,这让偶尔想去她宫里坐坐,聊聊小时候事情的拓跋焘非常头疼。
“你前几天去独孤芳那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讨厌她!我说你宠幸她我无所谓,可是你能不能不要把她和我放在一个宫里?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就是不移!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
尉迟氏是鲜卑八部大人的尉迟家嫡女,和同样出身的独孤氏一直不对付,嫁到宫里来又老是被人比较,两人之间关系也越来越坏。
“你们都是昭仪,当然住一起。”拓跋焘无奈地吃着桌子上的瓜果,“后宫多少女人五六个人住一个宫殿,你们两个能住一起,还挑什么!”
“你就是故意的!”
“不要无理取闹,我没空安抚你……每天在朝上吵架已经够累了……”
赫连明珠站在门口,听到这位皇帝的话,忍不住心中叫糟。
对于这种从小顺遂的女人来说,说这样的话就和直接火上浇油没什么区别了。
果不其然,尉迟昭仪大声尖叫了起来。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入宫嫁你!我是脑子坏掉了,好好的……”
拓跋焘不耐烦地站起身。
“我是脑子坏掉了,见你进宫还高兴……”
他撇了撇嘴。
“你要是不长上面的东西,下面再多个东西,我一定把你升为我的将军。谁叫你是个女人呢?现在看看,是个女人真麻烦。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
尉迟昭仪几乎被气傻了,整个人一直在抖,脸色也难看的要命。
拓跋焘吃完尉迟家送进来的瓜果,丢下一句“我先回去了”,背着手施施然地就离开了她的寝殿。
另一边灯火通明,显然早等着拓跋焘离开这边以后去那里。
拓跋焘走出门口,看着一群等在门口的宫人,顿时觉得后宫没意思的很,左右看看,心中更是烦躁,挥挥手命人起驾回自己住的*殿。
拓跋焘是从来不用步辇这种东西的,在宫里去哪儿都靠走,如今天色已暗,一群人打着灯笼在后宫往前面穿过,自然让无数宫人避让一旁。
想来明日,尉迟昭仪气跑皇帝的事情就要传遍宫中了。
往日里,拓跋焘为了维护尉迟家的面子,就算再生气也拖到晚上才回去,可今天他实在烦闷,他在外面征战、攻城陷地有多成功,他在后宫就有多失败。
朋友不再像是朋友,妻子也没个正经妻子。唯一有些好感的,因为生出了儿子,迟早要被赐死。
这么一想,他更加烦躁了。
“这宫中日子怎么这么憋闷呢……”拓跋焘闭了闭眼,问身边的赵倪:“崔太常去黑山多久了?我怎么觉得去了好久了?”
“陛下,正月过去的,如今已经二月底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赵倪垂目回道:“崔太常以往出使,两三个月也是有的啊。”
“那一定是攻打夏国的时候过的太轻松了,一回宫,都让我有了度日如年之感。”
一旁的宿卫们都露出“我擦陛下那一点也不轻松好吗”的表情。
赫连明珠更是咬了咬唇。
赵倪但笑不语。
“我和库莫提说过,三月要去黑山……”拓跋焘想了想,扭头和几个随侍的舍人说道:“马上去请古弼和长孙翰进宫,就说我要和他们商议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