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大殿,过中庭,再绕进后山头,沛殊惶惶然跟在即墨迁后头,很有些不知所措。
沛殊眼力好,自然认得领路的是太子,但这太子今日如何转了心性,却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这一路上,他先是叮嘱要把阿狸藏好,别让和尚瞧见,又说山上学生要食荤,给原山指了云水堂的去路,说这些话时,虽不算热情,但比起对方才寺门口的那位公主,实称得上和颜悦色了。
待两人行至山径小路上,阿狸蓦地蹿下地,飞身扑进了树林。太子见状一愣,回身问沛殊:“不去追?”
沛殊摆摆手:“它定是瞧见了地鼠,玩累了自会循着气味来找我们。”
太子扬了扬眉,又问:“你是?”
沛殊忙回道:“我是沛将军的三女儿沛殊,见过太子。”
太子微微一笑,“雨后路滑,当心脚下。”这一声叮咛甚好心,甚亲厚,惊得沛殊越发惶恐了,这太子,可是撞邪了?
天光黑尽时,即墨迁与沛殊终来到了山顶的膳房前。沛殊松了口气,这样的日子,谢元科定是缠着暮摇做好吃的,她确是该在此处。正欲同太子道谢,却见太子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沛殊一惊,太子与暮摇交恶已久,今日被他撞见自己带阿狸上山,他这可是要去教训暮摇?她忙跟了上去,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应对。没等她想明白,就看见一身蓝衫的暮摇立在灶台旁,正专心致志地拌着什么。
太子候在一旁瞧了会,凑上去问:“怎么今日还有馄饨吃?”
暮摇忙着手里的活,头也不回地笑:“你怎的又来了,大皇子可是到了?”
“早到了,现下正等着用膳。”
“晚膳的东西都已齐备,只等下锅,羊肉也烤上了。我想着今晚在山顶得熬上一阵,应做点宵夜备着,糕点自是最简便的,但夜深露寒,若是支口铁锅下几只馄饨,热汤热水岂不更美。正巧今日送了几篓河虾,太府寺卿家的小少爷又领着人在南坡打了几只雉鸡……”说到此处,暮摇顿了顿,侧头轻笑:“太子猜猜我是用哪种做馅的?”
即墨迁果真沉吟道:“这山上鲜虾少见,但做成馄饨馅便太过寻常,不如雉鸡来得有趣。可是选的雉鸡?”
暮摇顾不上答话,她手里的馅料已拌得差不多了,便用筷子尖挑了些入嘴试味,咸淡适宜,再好不过。她拿过手边早就擀好的馄饨皮,一边包馄饨,一边得意地回道:“雉鸡肉虽香,但不够细嫩,单用做馅,怕口感不够好,故我把虾肉跟雉鸡肉混在了一起,一是取长补短,二是应个山珍海味的名头,这才算得上新鲜有趣。”
即墨迁低头瞧见暮摇一脸自得的模样,不禁也笑了,“这法子也只有你想得出。听你这样讲,晚膳我都想免了,就等你的山珍海味馄饨了。”
“那可不成,我们忙活了一下午的大餐,太子要是不吃可就亏大了!”暮摇做饭时,心情一向很好,此时更是好得不得了,因在膳房忙了许久,汗不知流过了几回,额发四散发髻微乱,双颊被灶火熏得嫣红,鼻尖下巴还沾上了些烟灰,唯有那双美目清透如初。
如即墨迁这般风雅的太子,本是最厌弃庖厨之事,此时瞧着浑身上下皆是烟火气的暮摇,却觉得别有风情,连她额角的汗珠都熠熠动人。即墨迁的身子被灶火烘得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见暮摇一刻不停地忙碌着,便想替她擦擦汗,手刚抬了一半,瞥见身后的沛殊,硬生生地收了回来,轻咳一声,说:“你府中来人了。”
暮摇闻言一愣,转过头瞧见沛殊,顿时笑逐颜开,手也顾不得擦便迎了上去,“不是说你要明后日才上山吗,怎么今日就到了?脚伤可是大好了?”
沛殊看看暮摇,又看看太子,挤出个笑容道:“左右在家闲得无事,便来与你过中秋。阿狸也来了,在外面林子里玩着。”
即墨迁不便打扰她二人说话,自转身离开。暮摇待他走远了,才又问道:“家里众人都还好吗?可有去见过大哥?今日过节,府中也没摆家宴吗?”
沛殊见着暮摇本是满心欢喜,可见她与太子相处,竟是那般亲近自然,这亲近又跟与大哥的亲近不同,熟稔得好似,好似……她也说不上好似什么,只觉得很不一般,这种种想法搅得她脑子乱哄哄的,满肚子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
暮摇正在兴头上,见沛殊神色不大好,只当她是行路累了,拉着她便往外走:“你先去找找谢元科,等晚膳后我再带你去寝房,我已将你的屋子收拾妥当,你若住得不习惯,就来我的房间,今晚……”暮摇说到此处一顿,蓦地有些担忧,“今晚我却不能陪你,我与太子和大皇子要上山采药。可你头一天来到此处,独自一人肯定睡不着,不然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山顶吧。”
有人在门口嚷了声“上菜啦!”立时引来屋里一片忙乱,各种肉菜刺啦啦地下到油锅里,腾起浓浓烟雾。几个声音都在唤暮摇,她一一应着,却不见动弹。沛殊见状,忙安抚她:“我的事晚些再说,你先去忙吧,赶了一天的路,我已是饿得很了,可要快些上菜啊!”暮摇这才松了手,给沛殊指了膳堂的方位,才匆匆回到灶台旁。
沛殊走了没几步,就碰上了几个四文书院的同窗,簇拥着走进了膳堂。
这膳堂里摆了十几个大圆桌,现下已坐满了一大半,大家就着桌上的瓜果磕牙聊天,沛殊大致瞧了瞧,确如暮摇信上说的都是些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