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山里吟诗作对的闲淡不同,扬州城近日暗潮涌动,波澜四起。东营里起了几场乱子,都让沛仲给强压了下去,可那起火的势头,却如雨后春笋,有些遍地而起的意思了。
沛仲连日来数次进宫想要面圣,都被一句“龙体欠安”给挡了回来。最末一次他獾背≌妻饬死孤返男』泼牛引得宜庄皇后亲自出来才将他稳住。
“皇上近来渴睡得厉害,”皇后皱着眉,低声道:“醒时也不大清明,寡言少语,谁叫他也不回应。太医瞧了,说恐有中风之疑,开了一堆汤药,皇上喝了几次,砸了碗,没人再敢拿去了。”
沛仲闻言急道:“为何不早告诉我?”说着就要往里冲,皇后急忙拦住他,“皇上睡下没多久,贾太医施了金针,要闭门三个时辰不能透风。”
沛仲抬眼看了看皇后,放低声量问:“皇上病了,怎没告诉我?”
“是央儿的意思,近日东营起乱,将军颇为劳神,不便相扰。何况皇上这病……”
谦王四旬刚过,若真是中风,朝堂必有大乱。沛仲目光一沉,举步仍往里走,皇后一愣,“沛将军,你……”
沛仲挑眉回望,“臣自有法子不让屋子进风,皇后还有何虑?”
皇后眼神一闪,抬头朝沛仲端庄一笑:“烦请将军脚步轻缓些,别把皇上吵醒了。”
御书房紧靠着鸾栖殿,是黎王在时常去的地方,开了几扇窗,有几道偏门,沛仲了如指掌。他从东南角的偏门入得书房内,就见里面门窗紧闭,迎面便是浓得化不开的牛黄夹着麝香,呛得他打了个喷嚏。御榻上动了动,有个微弱的声音问道:“是书瑜吗?”他心中一惊,忙应声答是,几步走到了榻前。
即墨文远本是斜倚在榻上,听见响动,微睁开浮肿的双眼,冲沛仲咧开一个笑:“你总算回来了,见着芊落没?”
芊落?公西芊落?沛仲看了看即墨文远的神色,试探着答道:“她怎么了?”
“你没见着她?” 即墨文远有些急了,伸手乱挥着,“她就在顺天门进来那条路上等着的啊,两三日了,谁劝也不听!你既回来了,就快去看看……”
沛仲忙抓住他的手,一面安抚,一面飞快地转着脑子,顺天门、芊落等了两三日……他心里有了底,轻快地笑着回道:“她跑去了城外等我,昨晚就见着了,还送了她一支西蜀海棠。水章那棵八百年的海棠树被我连根拨了,大哥要不要分一枝去?”
“不要!”即墨文远果然直摇头,“那地方的东西一样比一样毒,你带回来做什么。”
沛仲眸色一沉,心中疑窦丛生,低头瞧见他左手带着的碧玉指环,愣了愣,“这是……塔依送你的那个?”
即墨文远收回手,藏到身后,笑道:“你也不要吃醋,少让她瞧见你跟老二在一块,说不定她也会送你个什么的。”
沛仲挤出个苦笑,摇头:“她不会送我的,到最后也没有。”
即哀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叹道:“女人心海底针,以后有芊落对你好就行了。”
这时大门吱嘎一声响,一串脚步声由花厅转入内室,宜庄皇后捧着药碗款款而来,对即墨文远微微一笑,道:“皇上既已醒了,就把药趁热喝了吧。”
“双宜?”即墨文远愕然,拉过沛仲偷偷问:“她在这里做什么?”
不待沛仲作答,宜庄淡然回道:“皇上,本宫是您的皇后,如今您病了,得喝药。”
这话让即墨文远骇了一大跳,惊惶起身,急急四顾,半天没找到那个身影,扯着沛仲道:“双令呢?她去哪里了?你要为我作证,是双宜自来找我的,我可没招惹她!”
宜庄极快地蹙了蹙眉,又悄然展开,仍淡定自若地说道:“姐姐死了有二十年了,您早已是卫国的皇上,龙体安康关系着大卫国运,请快把这药喝了吧。”
即墨文远不可置信地抖了抖,瞠目看向沛仲,见他垂目不语,霎时慌了神,高声喊着:“双令!双令!你给我出来!不要再赌气了!我给你赔礼,你快出来!”
宜庄冷然看着即墨文远,抬高声量道:“来人,皇上臆症又犯了。”
几个乌衣内侍踮着脚跑进来,七手八脚地上前想要按住即墨文远,被一旁的沛仲瞧见了,顿时火冒三丈,一脚一个踢出去老远,缩在地上不敢叫唤。
宜庄漠然盯着沛仲,问:“将军已见到皇上是个什么情形,又何苦阻拦本宫喂药?奉大人那边也急着要见皇上,被本宫拦了几日,再没借口可讲。将军是想让中书令大人瞧见皇上如今的模样?”
沛仲沉声回道:“皇上的病来得突然,缘何而起,臣定会查个明白。就算皇上不大清醒,也不能如此对他!何况……”他眯了眯眼,勾出一抹嘲讽的笑:“皇上只是想见先夫人,皇后换身衣裳不就能遂他的心愿了?”
宜庄拿碗的手狠狠一抖,当即摔了碗,指着沛仲大骂:“大逆不道的贼子,自持功高盖主,如今竟欺负到本宫头上了!”
沛仲回身轻拂过即墨文远的几个穴道,待他身子一软,伸手抱住,小心安置在榻上,再替他盖好锦被。做完这些,他转身走向宜庄,踢开地上的碎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皇后的性子该改改了,双令姐可没你这般急躁。”
出了御书房,沛仲正往外走,迎面碰上了同样脚步匆匆的中书令大人,奉睢。奉大人今年六十有三,须发略微染霜,步履矫健,精神矍铄。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