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想必此人常年与草药为伴,又从不用熏香,是以衣衫都带了药香。

扬州城的公子哥大都嗜香,求的是未见其人先闻其香,隔着一丈外就把人熏晕了,是暮摇最为厌弃之举,难得今日遇见一个不用香的,近身也不用屏息,让她宽心不少。

早前华阴山上有个药草棚子,沛仲常带着暮摇泡在里面,手把手地教她辨识那一味味的草药,彼时暮摇正年幼,只能囫囵吞枣地记个大概,但在斜阳里的草棚子里与义父相伴的场景却是时常忆起。此刻面前这个人,带着跟义父那时一样的药香。

暮揺突地有些慌乱,上了药的伤口一片清凉,被那人握住的手腕却阵阵发热,想必是这奇花的异毒发作了。

即墨央上完药又用锦帕细细的包好,换药包扎是他惯常做的事,宫里散养的鸟兽但凡受了点伤,都会自己跑去他殿里侯着,久而久之连他殿内的侍从都练就了一身好本事。

扎好锦帕,即墨央又试了试松紧,见都妥当了才放下暮摇的手,看了她一眼说:“好了。”

暮揺道了声谢又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花?”

因暮摇方才摔了一下,发髻稍显凌乱,几缕鬓发散落至脖颈间惹得她伸手去拂了好几次,清冷月光下,即墨央看着她染了丹蔻的指甲一次次划过锁骨,留下几道微肿的红印,果真是冰肌玉肤吹弹可破。即墨央抬眼看了看那花圃,答道:“鹤望兰。”

二人再无话。暮摇行至竹林边,终停步,回身粲然一笑:“我是沛将军家的二小姐暮摇,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即墨央听得她脚步已远去,却不想还有此一问,怔了怔,也浮出一抹笑:“我是皇帝家的大公子,即墨央。”

穿过竹林,暮揺一路向着灯火辉明处走,刚下了拱桥,就见一团黑影从暗处扑了过来,暮揺急急止步,将阿狸一把抱起,柔声哄道:“害你找了半天吧,我一时没留神迷了方向。现下晚宴过半,你带我悄悄溜进去,省得让大哥跟沛殊担心。”

阿狸在暮揺怀里挣了挣,很是焦躁的样子。暮揺只当它还在生自己的气,轻拍了几下,抬脚入了回廊,阿狸挣得更凶了,她一面低头查看一面疾步前行,转身刚过了拐角处,眼前猛地一暗,还未及抬头,便撞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几缕伽南香夹着酒气闯入鼻尖,吓得暮揺连退了好几步,定睛一看,果然是个锦袍华服的少年,年岁不大,公子哥的做派却不小,用的香是最上乘的,抹额上东珠大如鸽卵,应是御赐的贡品。

那少年受了冲撞倒也没恼,眼风扫了扫暮摇,语带兴奋地问道:“你逮到的?有赏。”

暮摇愣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见暮摇未有反应,将手一伸,“呈过来。”

阿狸原就不安生,见到这少年更是狂躁,拱着背脊发出呜呜低吼。此刻暮揺才明白他要的是什么,怕是之前已经追了许久,才让阿狸如此戒备,思及此心里不免有了几丝怒气,便护着阿狸淡淡回道:“这是我的。”

“你的?”少年未收回手,只微微挑了挑眉:“重赏。”

腓腓是个稀罕物,以前暮揺带着阿狸出门,往往引得路人侧目,便是那学堂里的富家同门见了,也只是啧啧称奇,任谁也不敢跟将军府的二小姐讨来摸一摸,面前这人张口便要,一副天下万物都是他家的神气倒让暮揺明白了几分,又见此人与自己年岁相仿,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只是对方既未点破,她自装作不知,垂下头顺了顺阿狸的毛,慢条斯理地说:“金山银山也不换。公子且让一让,我要返席了。”

少年闻言一怔,沉下脸来,将暮揺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哼道:“将圆毛畜生放下便饶了你。”

暮揺蹙了蹙眉,实不想与此人争辩,转身正欲离开,那少年哪里肯罢休,伸手便要来抓阿狸,暮揺早料到他有此一举,侧身时左手一扬搭上少年扑过来的右手,就势使了个小擒拿,没敢用力,趁着少年一脸错愕跳开了十来步,没好气地说:“你打不过我的,我还有事,没工夫陪你瞎玩。”

此话一出,少年顿觉怒火中烧,狠狠地呼了几口恶气,面上仍要端着冷静,双拳却是攥着死紧,他沉着嗓子开口:“方才没留意,再来。”

暮揺气得一跺脚,嚷道:“谁跟你再来啊,娘亲允我今日在御前献舞,我还得赶回去上妆。你可知一个梅花妆有多费时?单是贴个额黄……看镖!”本是摇头顿足说得热闹,陡然双臂一震,袖袋里十来个黑物齐齐着朝那人飞去。

少年正听得不耐烦,万没想到她会突发暗器,躲闪不及,被个物件当头打个正着,蓬的散开一团粉雾,他忙用手捂住口鼻,定睛一瞧,竟是个脂粉盒子,身边散落的也不过是些扇坠荷包之类女儿家的物什。他狂怒抬头,却哪里还能看见她的身影。

远处一个提着灯笼的小黄门气吁吁的奔过来,嘴里嘀咕着:“您慢点,那畜生贼精,后花园那么大,小的跟丢了好几次,您仔细别……”说话间已来到少年面前,就着灯火瞧见自家殿下一头一脸的bai粉,吓得快厥过去了,“太,太子,您,您这是……”

即墨迁拿手抹了抹脸,喷出一口白气,从牙根里挤出两个字:“回宫!”


状态提示:7.宫中乞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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