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当家,您开价吧,我给!”竹器店老板第一个站出来叫道,眼里都是泪,还惊慌失措的不停回头看皮氏成衣店的火头多大了,他们两家虽然是两栋楼,但是紧紧挨着,过道窄得连一个人都挤不过去,实在怕火势延烧过来,家里的婆娘和儿子正在拼命往外搬东西,还得不停的赶开对着货物凑过来的乞丐和小偷,如同落难的母狮子,需要不停赶开朝着自己幼崽围拢过来的秃鹫和鬣狗。
查志清点了点头,摸着下巴盘算着竹器店的财力,然后他抬起头说道:“这样吧,老王离得最近,给我五十元;小李刚开张给我三十元,刘先生开职业介绍所赚得不少,给我三十吧。”
其他两人还没回答,竹器店老王已经急急点头道:“我给!我给!但是钱都压在货物里,我家里没这么多的钱啊。”
“没关系,签了这张借款合同即可。”查志清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款契约,交给拿锣的跟班,后者已经掏出了笔和摁手印的墨盒。
“日利三分,利滚利。”查志清一句话,老王头上的冷汗就瀑布一样的下来了,这代表一个月的利息就是90,五十元一个月就能涨到90元,而且还是利滚利;但是扭头看看烧得越来越旺的成衣店,再听听身后皮老板趴在地上嚎哭得快没气了,他咬牙接过契约,蹲在地上就签了。
看老王立刻就范,查志清一挥手。身后的救火会水龙终于翘起了龙头,开始对着成衣店和竹器店之间喷水,阻止火势蔓延到竹器店。
“你们两个呢?”查志清有些惊奇的问道,因为那两个人正在交头接耳,不像着急的样子。
“二当家,这个太贵了,我们俩是隔了老王的,每人出五元请各位喝茶。您看行吗?”刘先生点头哈腰的问道。
“贵你妈啊!水火无情我有情!你们要命我不要,除了我们谁还会舍命进出火场?五元就想打发我们?你们是想像老皮一样被烧得倾家荡产?”查志清怒不可遏。
刘先生赶紧摆手,接着说道:“不是。这个现在刮东风呢。风向不对啊。”
查志清根本没抬头,只是怒视着两个鞠躬作揖的家伙,风向他来的时候早知道了,无论是救火还是敛财。不看风向是找死啊。
“哎。那家伙怎么不去下风勒索。这样钱更多呢。”夔先生有些惊讶的问方秉生,他们都熟悉救火会,尤其是民营救火会的套路。
方秉生看了一眼前面显得很无奈的查志清。有些幸灾乐祸的答道:“因为成衣店西边就是老船帮地盘,不是安南帮的。两个月前他们砍了一架,安南帮往前砍了五十米,从咱们吃饭的饭馆砍到了成衣店,所以这里就变成分界线了。”
说着惊喜的指着前方叫道:“看!老船帮救火会来了!”
果然前面又是一阵急急锣声,一队人马横冲直撞的过来了,两队救火会泰山对北斗那样顶头停在成衣店前面,把看热闹的人群都像面团遇到擀面杖那般给压扁了,全黑压压的退到了街一侧。
老船帮救火会的装备和人员几乎和安南帮一模一样:骡车水龙、人力水担子,当然还跟着一群身手敏捷、穷得不要命的本帮乞丐用作火场抢物。
他们领头的也是一个衣着体面的大汉,而且还挺时髦:三十多岁年纪,浓眉大眼,一口残缺不全的大黄牙,身材高大,下身西洋灯笼裤、衬衣扎到裤子里,袖子卷到袖口,腰间是一根军队式猪皮腰带,铜环扣闪闪发亮;
不过他那表情也很阴森可怖,马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实在吓人,加上一手拿着礼帽,一手拿着斧头;吓人到就算不认识,半夜遇到他对你一瞪眼,也会直接跪地奉上腰包。
“这是何人?”夔先生指着马脸西装大汉问道。
“他叫田飞红,东莞人士,原来住在东莞西城门外面,听说拳脚功夫不错,开中医药店为生,独霸过一条街,人送外号‘莞门大侠’,后来被东莞治安局扫黑行动给抓了,出狱后流落来了京城,最近几年在老船帮里升得飞快,当上了二把手,因为他记住了讼棍给他的托辞,总是自称是被冤枉的民营企业家,绰号是‘企业家’。”
“能不快吗?最近这几年贫民窟壮大了多少倍?别说是‘企业家’还是‘大侠’,这些老混混在帮会里都混上头目位置了,还得是托我们工厂主的福气。”李晋仁在周围开厂,对这些人和帮会也略微知道一二。
“快看,他们要打!”这时夔先生尖叫起来,不知他一人如此兴奋,围观的黑压压人群如同是个漩涡,兴奋的尖叫聚成了一阵旋风横扫了水火街。
原来和东边的房主甚至敢于和救火会讨价还价不同,成衣店西边泪流满面的邻居们排着队求田飞红收钱,因为风虽然不大、成衣店小楼也不大,因此放他烧火势也大不到哪里去,但已经把西边隔壁粮油店的第三层搭建的木棚子给燎着了,眼看火势要蔓延,大家都急得不行。
“企业家”田飞红看到风向玩自己地盘这边吹,得意非常,自然朝“志士”查志清那边飞了个‘媚眼’。
对方立马就炸毛了,安南帮本来就是新兴帮会,新兴帮会的特点就是野心勃勃、极度嗜血,最近是压着老船帮打的,一心要赶走最老的帮会老船帮统治这片贫民窟,只是老船帮扎根极深,彻底打败他们力有未逮,这才和平了一段时间。
现在看因为风向问题,自己的救火会捞不到什么油水,对方又挑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