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寨最先被攻破的方向是营右,那时候,营前营后正吃紧,辛冉将马军分成两部,全力以赴去支援,营右的杀声逼近时,他已经无兵可派了,只好拔转马头,持起长槊,帅领数十亲随向营右奔去,还未赶到时,营右的败兵就逃到他的马前了,他本想杀掉几个退兵止住败势,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追杀来的贼兵也已经冲到他的眼前。
冲在最前面的贼兵一色黑衣,尽都挥舞着窄长的前端呈弯月形的刀,辛冉据所听来的描述判断,这些黑衣长刀人必定就是传闻中的西凉四十二黑煞。
“来得好——”辛冉禁不住喝喊一声,喊声中没有丝毫畏惧,而是充满着亢奋的激情,长时间听闻的无能官兵在四十二煞前的折戟败北,长时间在心中想象着对四十二煞的轻而易举的诛杀,长时间对这些土生毛贼及无能官兵的鄙夷与不屑,所有长时间的一切,在此刻瞬间爆发出来,爆发的那一霎,他只有兴奋,没有恐惧。
有三匹马向辛冉直冲而来,辛冉的马也没有一丝迟疑,直冲着对面的三匹马而去,辛冉的槊长,对方的刀短,所以他的乌亮的槊头最先抵至冲得最快的那人的胸膛,只是槊尖并没能刺入那人的胸膛,那人用刀身横格槊头,同时斜身,将被格偏的槊头从身前让到身后,而他的人和他的刀就已扎到与辛冉咫尺的距离,辛冉历经恶战,早有预判,二马交汇时,他的马就是斜向外侧奔去的,在他一击不中时也便就势斜刺里冲出去,将那人和那人的刀甩在身后,不过,马的奔速毕竟没有回手刀快,辛冉也没想到那刀竟是如此快,他感觉自己的背后一痛,便知是着了一刀,却也来不及多想,因为他的马已经与对方冲来的第二匹马相汇了,此时,他刺出的槊头还未抽回,急切间,就势将长槊横扫向对面的贼人,贼人也甚是凶悍,双手扶刀,硬磕扫来的大槊,一声脆响过后,槊身被弹回,那贼人也吃了许些横加的力,人与马也斜侧地蹿过去。
脆响声还未消尽,一柄长刀就已从另一侧斜砍过来,刀锋直向辛冉的脖颈。
槊头仍然还未收回,而刀已近在眼前,好在槊身被磕回时的弹劲尚在,辛冉握住槊杆尾端,借着槊身的回弹之力,反相横抡,恰好架开来刀。战场上,架开这一刀,双方的马错过去,人也错过去,然后可以回马再来一合,辛冉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他忘了他遇到的是悍贼,贼的打法并不是他能想象得出的,于是,就在他以为格开那一刀,两马错过,便可暂喘一口气时,骑在马上的贼的却突然跳离坐骑,连人带刀如一枝出弦的箭,向他射来。
辛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能反应的是,在心里喊出那声“完了”,好在,保命的下意识动作救了他,他的动作很简单,丢去大槊,抱头曲身俯在马鞍上,不过,那把刺来刀也没有走空,刀尖在辛冉的腰间捅进了分许,然后,贼人跌落在地,就势疾打了一个滚,又站起来,再寻辛冉时,辛冉和他的马已经跑出很远了。
“别让那个当官的跑了——”
“截住那个当官的——”
“杀了那个官——”
这些喊叫声在辛冉的左右身后纷纷响起,
辛冉的马继续向前狂奔,辛冉根本就没有要回头再战的心思,刚刚的那股豪情,早在看清楚第一个冲到他面前的贼人的脸时,就消散了,因为他看到的是一张愤怒到狰狞的脸,还有一双喷溢着火焰的眼睛,在触碰那双眼睛的一瞬间,他的意志就裂成了万道碎纹。他看出那眼睛里的火是复仇的火,只有复仇的火才会燃得这么炽,这么烈,他立刻想到了被他下令处死的残腿的小贼,他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普通的贼,更不是冒名的小贼。
辛冉的马跃过了营寨栅栏,沿着一条小路狂奔下去。
辛冉的马可称得上是一匹良驹宝马,跑得很快,那些拦他阻他的人转眼就变成了在后面追赶他的人了,但那却是一群心揣怒火穷追不舍的人,辛冉的马饶是骁健,却也甩不脱后面的追兵。
辛冉不敢回头去看追来的贼人有多少,听得声音,总不少于十几匹马。这时候,身上的甲叶纷纷飞坠掉落,那是背后所划的一刀,不仅划开了他背部的皮肉,也把甲胄给划散了,他索性将厚重的甲胄统统扯去丢掉,只留下一柄佩剑夹在鞍跨间。此时,腰间的伤愈发痛得厉害,伸手一摸,自伤口鼓出的血又稠又厚,他心下慌乱,怕失了血太多,支撑不了多久,就在身上胡乱撕扯下一段布条,扎住伤口。
刚刚扎好伤口,一抬头,发现前方路旁有一个人在向前行走,下意识喊道,“快躲开,贼兵来了——”
声未还尽,人马已从那人身旁驰过。
小路一拐,再向前驰时,竟听不到追兵的马蹄声了,这时,辛冉总算能舒出一口气,忽觉背部巨痛难当,也看不到伤势,料想伤得必是不轻,恐怕再过一时,血自背部流尽,他的性命也就到尽头了,想到这里,不仅满胸惆怅,脑海中忽又闪现出那个女人的身影,他神**往地一眩,手不由自主地向怀里摸去,一摸之下,浑身一震,再急摸一遍,却摸了一空。
“哪儿去了?”辛冉叫出声来,他急勒缰绳,止住奔马,又细细地在身上翻找了一遍,仍没有找到。他向来路望去,他并不是看有无追兵,而其时,追兵也没有跟来,他是在回想那东西是在哪里丢的?丢甲胄时?还是缠伤口时?不管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