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随你的便,要告你尽管告,你当谁怕呀!”冯小粉撇撇嘴, 示威似的冲冯荞扬起下巴,“反正他这几天就要托人来说媒了,我不怕你告状。”

“我告你的状?”冯荞笑笑, 慢条斯理地说, “那是你亲妈。”

冯荞仔细回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男青年, 一身劳动布的中山装,比较新的,起码没有明显的补丁, 看起来家里不穷,身高长相也都还凑合,按说应该能入寇金萍的眼,要是这个人家境真过得去, 这桩婚事差不多能成。

“我看你也不敢告我的状。”冯小粉似乎精神亢奋, 这么晚了不赶紧睡觉,竟一屁股坐在冯荞床尾, 摆出一副要跟她聊天的架势,“我都还没告你的状呢, 白天跟你一块的那个男的,你跟他到底啥关系?你说厂里同事, 他一个男的, 他非得陪你跑到供销社去买东西?我才不信呢。”

“你!”冯荞气的从枕头上坐起, 瞪着冯小粉,想想这大半夜懒得跟她吵吵,嗤笑一声又靠了回人都想的跟你一样贱。”

“怎么了?被我说急了?我跟王振龙一起逛街买东西,我那是要跟他订婚的,你跟那男的逛街买东西,你可别忘了,你可是跟孔志斌订的婚。

“冯小粉,你跟你那个王振龙爱咋地咋地,跟我无关。人家就是我同事,下了班顺路跟我一起买个东西,你自己歪心眼子,脑子里全是污七八糟的东西。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拿巴掌扇你这张贱嘴。”

冯荞说着一掀被子,坐起身来,冷冷盯着冯小粉,冯小粉在她手上吃过亏的,不由得就有些示弱了。

“行行行,你冯荞有本事,你厉害,我还不稀罕理你呢。”冯小粉站起来,气哼哼地一扭身进了里屋,很快又回身探出头来:

“冯荞,不是我说你,今天那男的可比孔志斌强多了,你要没跟他好,那你还真没眼光,猪眼。你看孔志斌那个软不拉几的怂样儿,赶明儿他要是跟王振龙做连襟,王振龙一拳就能把他打趴下。”

冯小粉一撂帘子,缩进里屋去了。冯荞自己默默躺回床上,却没了睡意。她倒不是把杨边疆往那方面想,人家明明因为冯东的关系关照她,拿她当个小妹妹。她思来想去的,还是孔家的亲事。

当初冯老三做主答应的这亲事,冯荞当时才十六,孔志斌比她大三岁,十九,农村订婚早,半大的孩子无非是听家里大人的,冯老三当时倒也问过冯荞,冯荞觉着孔志斌看着蛮老实,读过书有文化,对这亲事便也没什么意见。订亲这一年多,两人在一个生产队干活,孔志斌为人做事也还算规矩,一桩再平常不过的农村婚约,不出意外,两人也该是按部就班地结婚,跟乡间许多青年男女一样,成为一对再寻常不过的柴米夫妻。

然而自从上回那件事,孔志斌当面嫌她“没文化”,冯荞这心里就十分别扭,对这亲事萌生出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前段时间孔志斌几乎不露面,这段时间她又整天到农具厂做工,事情似乎就这么拖住了。

这可不是冯荞的本意,她觉得,两个人如果真不合适,那就坦坦荡荡地趁早退婚,谁也不耽误谁。可说实话,冯荞如今也不知道,这婚到底该不该退,长辈们似乎都不赞成,因为孔志斌说她“没文化”,她就退婚,到底是不是她小题大做了?

然而作为这个年代的农村青年男女,退婚,根本不是他们自己完全做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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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事儿,辗转反侧睡不好,冯荞直到鸡叫二遍才朦胧睡去,第二天早晨竟然起晚了。

冯荞是被吵醒的,她揉着眼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寇金萍在院子里骂:“天都大亮了也不起,小姐身子丫鬟的命,才到镇上上几天班,真当自己娇贵起来了?”

冯荞想了想,而今初夏时节,家里两到三天推一回磨,昨晚家里的煎饼还够,今天轮不到推磨的。不推磨,她又不去生产队上工,她自己上班就行,她起晚点儿怎么了?

想必寇金萍昨天晚上没出气,这一大早就又来找碴了。

冯荞心里暗暗叹气,她其实不怕寇金萍,怕的是寇金萍没完没了地躺在床上哭喊骂人,装病,一躺就是好几天,一骂就是好几天,哭着喊着骂,好像整个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你说她寻死觅活吧,她还坚决不去寻死,就是整天装鬼作妖折腾人,实在折腾得家无宁日,叫人头疼神经发麻。每每寇金萍这么闹一回,冯老三非得做出一些妥协让步才行。

昨儿晚上东屋还算安生,寇金萍哭诉了一会子就歇了,冯荞猜不准她爸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割地赔款的让步,这怎么一早上又骂人了?

冯荞麻利地下床穿衣,看着天不早了,怕迟到,索性也顾不上仔细梳头了,好在编成辫子的头发也不是太乱,她简单用手理了理,随手把梳子插在头上,赶紧跑出去洗漱。

寇小胭正蹲在井台搓洗一大盆衣裳,冯老三没在,估计已经去生产队上工了,寇金萍估摸着今天又不打算出工了吧。寇金萍站在院子里叫嚷,冯荞只当没听见,洗漱完了,摸了一块煎饼,瞥见昨晚自己带回来的那包三刀蜜,想着是她的钱买的,便多多地拿了几块,两样吃的往小布袋里一装,就打算走人。

“你倒是清闲,天大亮了也不起,衣裳不洗饭不做,猪也等着我喂,你还能不能懂点事儿?小丫头片子这样懒,你也不嫌丢人。”

冯荞走到院子当中,本来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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