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很难受,到处都是梗塞,甚至可以感觉到血液流通的不畅,只行经了一小段,便无法前行。
然后那里开始痛。
痛得一把揪起来,连五脏六腑都似乎一起揪进去了。
有浓稠极苦的汁液,顺着嘴唇,顺着咽喉,慢慢地流淌下去,一直流淌到冰冻坚硬的丹田。
丹田里的火缓缓烧起来,延着血液流动的方向一路烧去,烧掉了梗阻,焚毁了坚冰。
雪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了知觉。
橘黄色的灯光,很暖。
一个模糊的影子在灯光边上,映出金色边儿的轮廓。
绝美的影子。
雪汀喃喃的唤道:“妈妈,妈妈……唔,娘亲。”
灯边的人抬起深紫色的眸,看向了她,她却阖了眼,又沉沉睡去了。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睡颜静美,脸儿白得如同上好的羊脂,整个人却微微透出玉的光华。
小心翼翼勾起她的小指头儿,谨慎地不让腕间的链子发出丁点声响。
她是那么脆弱,柔软。
阿幂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天生神力”,是有多么累赘。
非常害怕一不小心就伤害到她。
阿幂的记忆里,生活充满苦难,肮脏,屈辱和灾祸。
总之是所有黑暗词语的汇合。
他甚至没奢望过重新见到阳光。
可是终于有一天重见天日。
宵风真人对他说要照顾好雪汀,他看到小女孩就在想,是因为这个娇嫩得如同花瓣的女孩儿,他才有了第二次人生吗?
只是猜测,没有问,也无人答。
但今天在皇后中宫,终于明确得到了答案。
确实如此。
宵风真人以下山为由,把他从元符帝那里讨要出来。
而宵风真人要他干什么呢?
不过是照顾好雪汀而已。
“雪汀……雪汀……”
灯光下,他恍惚有错觉,真像是小小的一团雪啊,这灯烛的光亮会不会融化了她?
说不定下一刻就从他眼前消失,带走他的光明和希望,重新回到死亡的地狱里去。
紫色的眼眸看着她,于深不可测的漠然中现出一丝专注,唇角漾起笑意。
不会的,她不会离开他,而他,也不会让她离开。
他会照顾好她,会留住她。
永远都留住她。
雪汀身上,有着淡淡的甜香,象早春刚刚结果时散发的香气,清新的甜。
不再是那种非但难闻,而且令他不由自主恐惧的腥甜。
那就象是快要死去的标识。
他要留住她,那么就让她永远别再发出那种味道。
“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但总有一天,我会治好你的。”
阿幂抚了抚沉睡中雪汀的额发,但只是想着,没有说出来。
站起身,看了看束缚于他手足的那两根银链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两根细细的链条,闪动美丽色泽,看起来更像是一件艺术品,实际上,它们是有着多少的重量,而时刻缚在他手腕和脚踝之上,是那么的深入骨髓。
只要动一动,很难避免发出响动。
手上也许还能小心抓着,但若是行走,绝难避免声响。
这当然比以前好多了,以前他的处境比这两根银链加身痛苦一千倍,但是,他仍然不免痛恨这两根银链,只因为走动之时,发出的轻响也许会打扰小女孩的安睡。
他不想要打扰雪汀。
轻轻的,徐缓的,他跨出一步,待踏稳了再跨出一步,使银链撞击的可能性降至最低。
绕过屏风,那里是一只丹炉,架着一只瓦罐。
里面的药汁在沸腾,翻滚。
所有的药都是宵风真人配的,但是有一味药引,却是天底下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具备。
阿幂打开盖子,从丹炉旁取了一枚金针,把左手移至瓦罐上方,右手所执的金针,慢慢刺入了左手无名指的指甲与手指的缝隙。
很痛,可他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这种痛苦,比他以前所经受的,那就是在天堂的云端之上。
必须要是左手,无名指,必须是那个部位,因为只有那里的血,才是直通心脏。
他其实是取的心口血。
一滴,两滴……九滴。
他缓缓收手回来,看了看手指。
雪汀一天喝三顿药,也就是一天要煎三剂,而他必须每天滴血三次、每次九滴,每次都取一个部位。
不过数日之间,无名指上指甲缝那边已经伤口分明红肿着,尚未溃烂,可这样子取血下去,很快就会开始出现一些更不好的情况吧。
但他不在意,随意的上一点药,用白布包住手指。
寂静的夜晚,有风。
阿幂突然神色一凝,淡淡道:“出来。”
洞开的窗户下,是一条纤细的影子,怯生生冒出来。
许都公主,这个浸淫于皇宫过分早熟的女孩儿,对阿幂一见钟情。
当夜雪汀宿于宫内,对她来说求之不得的是,阿幂也留在了极光殿。
雪汀一直未醒,即使醒来,许都公主也不怎么在意,五岁的小孩,妨碍不了她。
但阿幂淡漠而强大的气场,却让她有所迟疑。
她躲在窗户底下,此时正是盛夏,窗子大开着,她的视线毫无阻碍。
她看着阿幂的一举一动,他煎药的过程行云流水,优雅、高贵而举止大方,手足间银链加强了他的神秘感,却没有带给他更多的侮辱。
偶然灯下发丝一闪,如同闪耀天底下最华美的绸缎,神秘而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