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胡说都不可能。”左南下轻声道。刚上二层,他的嗅觉在作祟,猛地一吸溜鼻子,眼往外凸,左熙颖不解了,知道父亲的鼻子最灵,一般闻到美食才这个样子,连她嗅嗅也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香味,一种馥郁的香味,像能勾起人心底食欲一般的香味,她惊声道:“这是什么味道?爸,真香。”
“不可能,这东西绝迹了。”左南下嗅着,不相信,又不敢不信,再上一层时,宋普早在屋里喊上他了,急匆匆进门时,那景还真把后来的几位惊呆了。
进食了,真的进食了,后项垫着高枕,闭着眼睛的宋诚扬嘴唇翕合着,兴奋而喜悦的刘翠云持着小汤勺,把浅浅地一久汤汁送到宋教授嘴边,眼可见地,宋教授的喉咙微微一动,咽下去了。那样子,像刚刚睡醒婴儿,以贪婪地品着汤味。
宋普喜极而泣,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手,无声地流着泪,左熙颖扶着她,也在流着两行欣慰的泪。一屋子人,都看着这位绝症的老人咽着汤,仿佛又是一个巨大的奇迹来临一般。
左南下最清醒,他嗅着,这味道来源于屋子里的一尊透明的汤锅和酒精炉,他凑上来,深嗅一口,然后回头看看眉眼笑着单勇,他也笑了。
紫团参,看来那道紫参地花汤不是绝响,还有人手里存着这等奇货,传说紫团参就有健脾利胃的奇效,用它吊命比山参还好,一瞬间左南下明白了,虽然无法进食,但可以进香,这种馥郁的香味,能燃起病者最强烈的食欲,yù_wàng一起,其他的就要靠边站了。
活着,本身就是种yù_wàng。这是用一种另类的办法,用一种绝品的食香,燃起了将死之人对生的yù_wàng。
“不一定非要吃才是美食,对吧左老?”单勇悄然凑上来了,小声道。
“对,世中有奇味、五官皆可享,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这香,怕是神仙也受不了。”左南下释然地道,对于美食的理解或者又增进了一层,他异样地看着单勇,单勇小声解释道:“紫团参绝迹快二十年了,早成奇货可居了,我在乡下收调味无意中从位赤脚医生手里收了半根……回头再孝敬您半根的半根,如何?”
“嗯,不许自己偷吃了啊。那玩意泡壶老酒,能喝几年呢。”左南下道,有点患得患失了。单勇笑着应下了,再看老友这样子时,左南下算是感叹不已,还有更感叹的事,这屋子里,挂了好大的一副放大照片,是从宋教授不多的照片里提取的,一副他们夫妻俩的合影,七十年代的装束,梳着大辫子的师母,笑容可掬的方向正是病床,单勇小声道着,就是看到这照片,老宋才一下子挣扎着要起来,还喊饿,于是就顺理成章喂了两口,居然没吐。
左南下抱手直谢着单勇,直轻声道着:“谢谢啊,我们认识快四十年,看来我不如你对他的了解深……只想着哀其清苦,愤世不公,却不想想,老宋根本就没在乎这些,我倒替他在乎上了……其实很简单,人到这份上还想什么,一点关怀,一勺羹汤足矣。”
“不用谢,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单勇道,看着几汤勺后已经不再进食的宋教授,无奈地道。
“宋叔叔,再喝点。”左熙颖分开王华婷和另一人,轻声劝了句,却不料宋教授像是听到了召唤一般,一下子睁开了眼,结结实实把拿碗的刘翠云吓了一跳,他睁开眼,怜爱地看着左熙颖,艰难地道:“熙颖,你来啦。”
“爸、爸,宋姐,宋叔叔认出我来了。”左熙颖狂喜道。一屋子人立时乱了,宋普附到父亲身边,抹着泪笑着,宋诚扬爱抚抚过女儿和女婿的手,把两只手紧紧握到一起,单勇急了,把王华婷找的那个替身往床前一堆,那孩子练了几数遍,早被现场感染得哭了几回了,流着泪道:“外公,外公,我是方维,我来看您来了……”
“哦,小维,大老远的,又乱花钱。”宋诚扬抚着这个脑袋,叹了句,没有发现是个西贝货,而且喃喃地道着:“外公的书都留给你啊。”
“哎,谢谢外公,我一定好好学习,将来也当个教授。”替身泪流涟涟地道着,王华婷侧过脸,抹着泪,左南下怕时多生变,拍拍这个替身的肩膀,稍让开了点,他凑上去,笑着,抚着老友的手,平和地问着:“老宋,还认识我吗?”
那双眼睛,昏浊的眼睛勉力地睁大了点,他笑了,笑着轻声道:“南下,我讨便宜了,你得送我了。”
“绝对不行,要走咱们一起走,说好了的,你忘啦?”左南下大声道。
“我等不了啦,都要有这一天的。”宋诚扬轻声道着,声音反而越来越清晰,精神似乎也显得越来越好,一手拉着左南下,一手拉着女儿,他微微稍动,留恋地看了女儿一眼道:“小普,爸没什么遗产留给你,你不怨爸吧。”
“不怨,爸,我不要,我什么也不要,你会好起来的。”宋普泪涟涟的安慰着父亲,宋诚扬却是再抬头,久久地凝视着对面墙上挂上的照片,那眼里,竟然有了难得的笑容,他像在回忆风华正茂的年轻时代,又像忆起了相濡以沫的伉俪爱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