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炜沉默片刻后,缓缓答道:“我想要说服赵兄与我一同投靠赵俊臣,一是因为我深知赵兄的能力心智,所以实在不愿意在日后与赵兄为敌;二是我钦佩赵兄的为人心性,更不愿赵兄投靠错了谋主,平白浪费了一生所学!”
顿了顿后,曾炜又说道:“至于我为何一心想要投靠赵俊臣……在他人眼中。是因为随着赵俊臣的那份《四川盐政改革折子》开始实行,四川布政使的位置瞬间成了肥缺,而家父因为没有后台,官位也随之摇摇欲坠,而我投靠赵俊臣,也只是想借此保全家父的官位罢了……但赵兄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这么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之人……”
赵山才点了点头,并静待曾炜说下去。
这些日子以来,赵山才与曾炜二人数次深谈。相互间引为知己,曾炜固然钦佩赵山才的心智与学识,而赵山才也同样欣赏曾炜的才能与手段,所以赵山才其实也颇是疑惑。以曾炜的见识与眼光,又为何偏偏要投靠赵俊臣?
之前,赵山才数次询问。但曾炜总是避而不谈,如今殿试终于结束。两人即将进入官场,曾炜也终于愿意说出自己的真心话了。
…
另一边。曾炜顿了顿后,继续说道:“我不否认,我想要保全家族的荣华,正是我投靠赵俊臣的原因之一,然而这并不是全部,记得赵兄你当初评价赵俊臣,称之为‘治世之奸臣’,我是深表赞同的,只不过赵兄你的这般评价,是从诸般传闻之中推测而来,而我却是亲眼所见!”
“哦?”赵山才微微一愣。
曾炜耐心解释道:“赵兄是江南人,进京赶考是由南到北、沿大运河北上,而我家住四川,赴京赶考的路线却要麻烦的多,先是从川北进入陕西,再从陕入晋,最终才能到达京城。而在此期间,我经过了潞安府,却发现在那里有无数的百姓将赵俊臣视为青天,甚至还供奉着赵俊臣的长生牌位,无论官农商工,皆是对赵俊臣赞誉有加……”
赵山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叹息道:“我也曾读过那本《潞安府灭蝗实录》,本以为这本书只是晋商为了川盐之事而讨好赵俊臣之举,里面的内容皆是夸大其词、无中生有,但如今看来,应该是我想当然了。”
曾炜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事实上,百姓们总是人云亦云,当所有人都在传说赵俊臣是位大贪官的时候,百姓们自然是信以为真,并一同唾骂,但如今随着晋南的百姓们争相传颂赵俊臣的功德,周围的百姓们也自然会渐渐改变对赵俊臣的看法,至少在我途经的那些地方,赵俊臣的名声已是不再狼藉了。”
赵山才沉吟之间,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消化着这个新消息。
曾炜则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事实上,如今不仅仅只是晋南附近,从北直隶到南直隶之间,四省十三府之地,赵俊臣的名声皆已是悄然转变了!赵兄你应该听过消息,因为太子办砸了南巡筹备的差事,所以沿途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而在此期间,赵俊臣一直都在尽力赈济,先后也不知救活了多少百姓,又不知有多少百姓对赵俊臣转变了态度看法……”
说到这里,曾炜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山才,问道:“既然如此,难道赵兄你还认为赵俊臣只是一名纯粹的贪官?是的,赵俊臣如今固然是声名狼藉,但也只是如今罢了,随着赵俊臣的刻意改变,可以想象,这些狼藉名声很快就会发生变化,到了那个时候,赵俊臣难道还是十死无生、必然败落的局面?恐怕未必吧?”
想起当初与赵俊臣的接触经历,赵山才沉默片刻后,说道:“即使善于装点门面,但贪官奸臣终究还是贪官奸臣,我又岂能与他同伍?”
曾炜却笑道:“赵兄不是评价赵俊臣是‘治世之奸臣’吗?既然能治世,又何必追究细节?以赵兄所学的帝王之术,应该绝不会在意这些才是。”
赵山才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我所学的是帝王之术,自然就应该卖于帝王之家。这是我当年拜师之时,先师让我发的誓言。若是我投靠了赵俊臣,那么不仅违背了誓言,更还要与太子为敌……我所学的帝王之术,虽然讲究人性弱点、不折手段,但终究还是有个底线,还望曾兄可以理解……更何况,太子是未来的皇帝,是正统,只要太子可以顺顺当当的继位。那么赵俊臣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曾炜突然笑了,悠悠道:“赵兄无论才学、机变、心智、还是口才,皆远在曾某之上,然而今天你我交谈,却是我说一句、你辩一句,你我数次深谈,我还是第一次占了上风,赵兄以为这是为何?”
…
不待赵山才回答,曾炜已是冷笑着说道:“因为。赵兄你同样心知肚明,太子并非是你理想中的谋主,相比较而言,赵俊臣才能真正发挥你的所长。所以你心中犹豫了,所以你才在交谈中落了下风,是不是这样?太子……固然是未来的皇帝。固然是正统,在继位之后也固然无人可争锋。但以太子的心性为人,真能顺顺当当的继位吗?赵兄。实话实说,若不是太子他是这样的性情,我当初还真不敢投靠赵俊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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