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翎雪整个人从头到脚都一片冰凉,宋水生死了,他死了,是自己害死了他,在那个岔路口的时候,她不熟悉地形,但是宋水生是一定知道的,那条路的尽头是无底的深渊,可是他却披着自己的红盖头把保安队的人引到那里,然后……用他的死亡来告诉所有人,新娘死了,这样王长贵永远不会找她了。
身体不能控制的剧烈颤抖,宋水生用他的死来成全自己的生存,可他知道,世界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又要怎么才能活下去?带着对他的愧疚,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
傅翎雪像个疯子一样疯狂奔跑着,一路跌跌撞撞,不在乎自己有没有磕破的膝盖,毅然的跑向宋水生死亡的那个悬崖,也许她已经忘了疼痛的感觉;
傅翎雪站在悬崖边缘看着无底的深渊,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涌出来,声音在喉咙里哽咽了,“水生……水生哥……水生,你回答我……”傅翎雪忽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谷底呐喊着,“宋水生、宋水生……”
可是谷底传来的只有她的回声,傅翎雪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傻?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傅翎雪了……为什么要那么傻?我根本不是傅翎雪,我不值得你这样付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直这样隐瞒你,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枉死,对不起……”
泪,哭干了;心,绝望了;傅翎雪好似一尊木偶傻傻的坐在山崖边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前方,也许、也许从这里摔下去……傅翎雪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加上情绪的波动,此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终于身体一歪、一头栽下去……
身体失去了重心,感觉好像坠入了黑色的旋涡中,疲惫、困倦全都从身体里涌出来,好像溺水一般,让她没有一点挣扎的意识,可是,黑暗中……她好像看到了一只手向自己伸过来,那只手抓住了自己的手。
傅翎雪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她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傅翎雪,对不起……张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看着那个模糊的身影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空气中又仿佛传来她的哭声。
“水生哥是为了救你而死,你到了此时还要选择轻生,你还对得起他吗?他的死还值得吗?”哀怨的哭声传来。
他以为我是你,他要救的人是你……傅翎雪用力喊着,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发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影子离自己远去,等等我……傅翎雪挣扎着想要去抓住那个影子,想要她带她一起走。
黑暗中,她无法抓住那个影子,伸出的手却再次被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傅翎雪一惊,猛地睁开眼眸,第一眼便是看到陡峭的悬崖边,一个五官分明的高大男子正一只手拉住自己,他有一双如鹰一般锋利的眸子,暗黑深邃;又好似深潭,一望无底、深不可测;傅翎雪觉得那双眼眸是旋窝,而自己就在这双眼眸中不由自主的陷下去了。
傅翎雪就这样如一片落叶飘零在半空中,静静的看着这个救她的男人,他的嘴唇很薄,老人说,薄唇的男人也薄情,这个男人就是骑士,一个很勇敢、正义而且善良的骑士,可是当她不经意的看到男人白色衬衫领口的军徽时,眼神瞬间黯然了。
泽景伊吾微微皱眉,这个动作让他的手臂有些酸楚,尤其是看到傅翎雪眼神的变化时,心情也不由自主的阴郁起来,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子,泽景伊吾的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明明是他救了她,她如今身体还悬挂在这半空中,只要他松手,她就会葬身谷底,可是她既不求救、也不感激,只是这样漠然的看着自己,这漠然只是在片刻后,又转变为了黯然,到底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她,尽是得了这样的“回报”?
泽景伊吾的心里开始懊恼起来,他一向是个刚愎自用的男人,对女人这种生物更是不屑一顾,可是现在他居然因为这样一个女人而有了情绪,居然在意她看自己的眼神?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救了她,一个披头散发、疯子一样的女人。
泽景伊吾有一种松手将傅翎雪丢下山谷的冲动,却还是将她硬是拉上来了,他的臂膀孔武有力,傅翎雪好像拎小鸡一样的被他抓回了陆地上,却因为腿软以下跌坐在地上,这次泽景伊吾没有伸手去扶住她,他的眼中看不到半点儿怜香惜玉,只有傲慢不羁。
“谢谢!”傅翎雪的声音很低,却还是让泽景伊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子是用日语对他说的谢谢。
“你不是支那人?”泽景伊吾薄唇轻启,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傅翎雪垂眸看着地面,支那人吗?她当然是中国人,前世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只可惜……傅翎雪没有回答泽景伊吾的问题,泽景伊吾也不再追问下去,伸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袁大头,施舍一样的朝着傅翎雪丢出去,潇洒的转身离开。
傅翎雪抬头看着那一枚银元从空中落下,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许久才颤抖着伸手去捡起那一块银元,紧紧的将它护在心口,抬眸复杂的看着男人远去背影,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涌出来,不管他是什么人,对她总是有恩的、对她总是没有那般冷血的。
傅翎雪不敢回家,甚至连远远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很清楚,在他们的心里傅翎雪已经死了,那个家她是永远都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