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这时也大步走了过来。当年他在江东避祸的时候,常常往返于北海和江东之间。每到北海,他必到不其城的南山拜访郑玄,两人因此也算是莫逆之交。
“康成兄,一向可好?”
郑玄眼含泪花,连连摇头,“我能活下来,已是天幸了。今天能在这里看到公矩兄、伯喈老弟,当真像是做梦一样,死了也瞑目了。子干呢?子干可好?”
襄楷和蔡邕脸色一黯,神情悲戚。
“康成兄,你来得还算及时。”蔡邕惨然低叹,“子干不行了,你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郑玄眼眶一红,仰首长叹,“十年不见,没想到再见之时,竟是永决之日,子干,子干啊……”
这时赵岐、张臶、胡昭、张温、崔烈、马日磾等诸多大儒先后上来问候。
“子明(张臶)、孔明(胡昭),你们也在这?”郑玄难以置信地指着胡昭说道,“孔明,你怎么到了邯郸?也是来避祸吗?”
“颖川几乎给董卓毁了,我没地方可去,只好到子明老弟这里来躲躲。”胡昭大约六十岁左右,白发童颜,长髯飘飘,“当初司马徽曾邀我南下荆州,但我不习惯南方气候,没有去。幸好我没去,否则我此生恐怕再也见不到康成兄了。我这把年纪,还能活几年?”
郑玄连连点头,接着他拉住马日磾的手,非常遗憾地说道:“翁叔,自从黄巾祸乱天下后,我就再也没到关中给老师扫过墓,老师一定怪罪我了。”
马日磾脸色黯然,心里隐隐作痛。关中如今战乱迭起,自己连祖宗陵墓都不能保全,十分惭愧。
郑玄和陈纪、杨奇等诸多好友一一打过招呼后,在众人的簇拥下,拜见长公主。
长公主执弟子之礼,先行拜见。郑玄大惊,连道不敢,不顾长公主的极力阻止,恭恭敬敬地给长公主行了大礼。
“康成兄,这位就是大司马、大将军、晋阳侯。”襄楷指着李弘介绍道,“你、我和诸位老友能再次相聚于邯郸,都拜这位大将军所赐。”
李弘极其恭敬地以弟子之礼拜见郑玄。
郑玄急忙还礼,眼睛里尽是惊疑之色,“大将军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在徐州的时候,陶大人屡屡提到你,对你赞不绝口。今日一见,果然……陶大人说,你披散着一头长发,非常显眼,一眼就能认出来,果然如此。”
李弘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次躬身施礼。郑玄这次没还礼了。
赵岐拍拍李弘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再诚惶诚恐地行礼了,接着他笑着对郑玄道:“康成老弟。当年你受大将军何进之邀到洛阳,待了一天就跑了,这次受长公主之邀到邯郸,你不会故伎重演。明天早上就走人吧?”
郑玄苦笑,“邠卿兄,这次不走了,不走了。”
卢植病情越来越重,常常昏迷不醒。他自知时日无多,只要能支撑,他就口述一些经学和国策方面的心得让弟子记录。
长公主、李弘、张温等人天天来探视,盼望着他能好起来。
今天郑玄的到来,突然刺激了卢植,他竟然奇迹般地坐了起来,和诸多硕儒追忆往昔的情谊,探讨今日的时事,非常兴奋。
李弘趁着众人谈兴正酣的时候,悄悄走出大帐,找到了黄达。最近一段时间,卢植的生命随时可能逝去。李弘非常担心,特意让黄达日夜伺侯在卢植身边。
“子兼,我看卢先生的状况非常不错,是不是病情有好转?”
黄达神情无奈地摇摇头,“大将军,我已经尽力了,我能想的法子我都想了,卢大人已经油尽灯枯,到了大限了。”
李弘心里一沉,犹不甘心地问道:“冀州最好的医匠你都请来了?”
“大将军,黑豹义从拿着你的军令四下延请,冀州稍微有点名气的医匠都给你请来了,没有了。”黄达摊开手,大声哀叹道,“我已经派人到兖州东平国去找华陀先生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指望了。”
“华陀?这人的水平怎么样?”
黄达一脸钦佩地说道:“他是一个神人。我老师当年跟在他后面学了三个月,结果就成了冀州最有名的医匠。”
“你既然知道这个人,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不派人去找?”李弘不满地埋怨道。
“大将军,你这就冤枉我了。”黄达急忙解释道,“华陀先生虽然家在豫州沛国的谯县(今安徽毫县),但他一年难得在家待几天。他一年四季周游四方治病救人,居无定所,根本找不到他。我的老师虽然跟在他后面学了三个月,但也走了三个月的路,从冀州一直走到扬州。平时要找他,比登天摘星星还难。”
“那你怎么知道他现在在兖州的东平国?”李弘十分怀疑地问道。
“一般发生灾疫的地方,都有华陀先生的影子。这次兖州瘟疫主要的爆发区就是东平国,我估计华陀先生有可能在那里,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上个月是瘟疫最严重的时候,我不敢派人去,这个月初瘟疫刚刚有所缓解,我马上就派人去找了。按时间推算,应该有回音了。”
“这么说,卢大人还有救?”李弘高兴地问道,“华陀先生能医好卢大人吗?”
“我不知道。”黄达老老实实地说道,“我觉得,卢大人的日子不多了。”
李弘面色一冷,冲着黄达吼了一嗓子,“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让我高兴高兴?”
黄达吓得一缩脖子,小声说道:“如果能找到华陀先生,下官马上告诉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