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红妹说的是实话,但王梓明听起来却觉得有点不大舒服。不大舒服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此刻的尹红妹又变成了那个有着权力yù_wàng的尹红妹,对他说话已经不自觉地带着上级对下级的口吻了。心想如果刚才那会自己野蛮地上了她,她还会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吗?
上午的班子会进行得比较沉闷。副乡长侯书文虽然不再负责修路,但前期工作是他做的,所以还是由他来汇报。根据预算,如果槐河乡所辖的七个村,三十九个村民组全部通上水泥路的话,资金缺口还有200万元左右。侯乡长曾经为了凑齐这200万,采取强行摊派的办法,扣留了农民的粮食直补款,并因此受到了处分。这会说起钱来,满肚子的委屈,说修路是为了群众,群众是最大受益着,他们不拿钱谁拿钱?乡财政穷的叮当响,我们也不会屙钱啊。
副乡长何清生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还得说服群众,走群众集资的路。农民吗,把钱看得重,总认为政府为他们修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想走好路又不想做贡献,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乡长高洪听着大家的议论,皱着眉头,默不作声。眼看会议开了两个多小时,仍然毫无结果,高洪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先不要议论了,我有个办法。
一听说乡长有办法,闹哄哄的会议室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高洪,想知道他有什么锦囊妙计。高洪端了端乡长的架子,问身旁的侯书文:侯乡长,“村村通”公路规划的是多宽?侯书文说,净路面4米。高洪点点头,对王梓明说,王书记,你组织人算一下,如果路修成3米8,看看这个资金缺口能不能补上。
高洪此言一出,会议室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不相信堂堂高乡长竟然会说出这么损,这么坏良心的一个办法。高洪看大家默不作声,环视一周,提高声音说,你们这样看着我干嘛?能从我身上看出钱来?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这招太损,但不损我们的工作怎么开展?同志们啊,干工作要先讲究一个“巧”字,然后才是“能”,最后是“会”。眼看着没有资金,工作推不动,我们怎么办,坐等着督察组来挨批评?你们的副乡长副书记想不想干,我这乡长还没当够呢。按3米8的标准修,出了问题我负责!
一直不说话的尹红妹把话接了过去,说,高乡长为群众办实事的迫切心情可以理解,但我认为,修路的标准绝对不能降低。我们不能把好事做成坏事,让老百姓戳咱们的脊梁骨。至于这200万如何筹集,我也有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要遵循这样一个原则:我们乡干部带头集资,群众自愿集资,然后找企业或社会名流赞助……
尹红妹话没说完,就被高洪打断了,他不耐烦地说,尹书记,你看看在座的班子成员这穿衣打扮,谁像是有钱人?一个月千把块钱的工资,还要养活一家老小,谁有钱拿出来修路?
尹红妹说,话不能这样说。我知道同志们都很困难,但在集资修路这个问题上,关键是要有个积极的态度。如果我们做干部的不带头,怎么把群众带动起来?至于钱多钱少,个人根据自己的经济水平,乡里不做具体规定。
班子成员们一听说要他们拿钱,那就像要剜掉自己身上的肉似的,都拿眼去看高洪,盼望他能说服尹书记。高洪感觉到了大家的目光支持,精神抖擞,说这样吧,我们来个集体表决吧,同意尹书记这个方案的同志请举手。没有一个人举手。高洪又说,同意降低公路标准的请举手。话未说完,自己先把手举了起来。于是又有六七个人意意思思地把手举了起来,都不敢看尹红妹,拿眼看地。高洪一看,说,好,过半数了,就这么定了吧。
尹红妹看高洪竟然如此目中无人,胡作非为,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平心静气地说,高乡长,你这个方案我不同意。还是那句话,不管怎么说,道路标准不能降低。公路保质保量完成,我们就是功臣;偷工减料,我们就是罪人。难道大家都愿意做罪人?
高洪不依不饶,说尹书记,我也说过,出了问题我负责,与你这个做书记的无关。尹红妹哼地笑了一下,说高乡长你负责得起吗?高洪大言不惭地说,这有什么啊,大不了我背个处分,我不在乎的。尹红妹说,你个人背处分是小事,关键是这样做,会给我们整个槐河乡抹黑,甚至给整个县,整个市抹黑。这个责任有多大,高乡长你想过没有?
高洪皮笑肉不笑地摇了摇头,说难怪都说基层工作不好做,像你们这样缩手缩脚,前怕狼后怕虎,什么时候能出政绩?尹书记你讲的大道理我也懂,关键是我们没有这200万,如果你能把这200万拿出来的话,还用得着我去冒这个险?
尹红妹即使城府再深,修养再好,这会也被胡搅蛮缠的高洪气炸了肺,脸上已经有点挂不住了。她咬着嘴唇,饱满的胸脯暗暗起伏着,正要张口说什么,一句话没说过的王梓明忽然开口了,说,这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