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湘如今倒不怕谢兰馨受气了,倒担心她得罪人,便细细地把京中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慢慢地跟女儿说了,免得女儿不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如今可不是太婆婆在的时候,拒有宁国府甚至豫王府能庇护一二,但能不麻烦他人总是不麻烦比较好。
谢兰馨认真地听了,天青和月白也死死地记着,以备明日提醒自家秀注意。幸而之前的三年里,她们陆陆续续地听说过一些,倒不是一无所知,要记的也就那么几家罢了。
“若不是大事,就暂且忍一时之气,徐徐图之。”钟湘叮嘱了再叮嘱。
“娘,您放心吧,我轻易不离开您,若不得不和其他秀们相处,我会去找二表姐和三表姐的,她们明天应该也在吧,我就说,对诸位秀不熟,紧紧跟着她们。至于其他秀们来欺负我,如果不是辱及家人,我就轻轻放过好了。”
钟湘大感欣慰,女儿果然懂事,且一点就透。
“既然夷安公主邀请我们去,都是她的客人,想必她也不想闹得过于难堪。”钟湘又怕女儿太过担心,末了还是宽了宽她的心。
“那就最好不过了,我挺想念那座花园的,我记得哪里有好大的一个湖,还有一个大大的花房,一年四季都有漂亮的花儿,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了?”
“是啊,娘也想看看那里变得怎么样了。”
还有那些故人。
第二日,一大早,钟湘便携着谢兰馨前往曾经无比熟悉的公主府。
对着熟悉的楼阁亭台,钟湘自然感慨万千,物是人非,情何以堪。
想到这座府邸如今的主人夷安公主,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夷安公主是先帝世宗李嫔所出,在先帝朝时,圣眷平平,当年出降淮阴侯冯进,先帝不过把紧邻的一座极普通的五进宅子整修了一下就作为公主府赐给她了。那座公主府还没有她们现在住的宅子大呢,更远不如嫡出的汝阳汝宁宜阳三位公主的公主府,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夷安公主的尊荣差不多可与清河比拟,而那三位,出家的出家,病的病,死的死,都早消失在贵妇的圈子中。
进了府,钟湘便明显感觉出夷安长公主府与昔日的清河大长公主府的不同来。
当年清河大长公主喜欢清静,除了几个关系近的,会不时去请来聚一聚,旁的不过一年四季各请上一回,而且总是规规矩矩井井有条的,不像如今,进了二门便觉人声嘈杂,一片忙乱。
既然是赏花宴,宴席当然设在花园里。
花园在公主府北端,名为清波园,园门上的匾还是当年太‘祖所题。清波园占地两百多亩,是前面公主府建筑面积的近三倍,不仅占了整个承福坊的一半,还占了承福坊北面立德坊的一小部分,西南角与豫王府后花园仅一墙之隔。园子偏西北处,有几十亩大的湖,叫做镜湖,镜湖南岸,有一座听香水榭,便是这会儿夷安公主歇脚的地方,她这日便在此处接见来赴宴的女眷。
因为人多,车轿不够,钟湘母女如今的身份是五品官的女眷,引路的侍女们是带着她们走到清波园的。不过母女两个神色一点都没变,她们早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了,这小半个时辰的路,对有些夫人秀来说是煎熬,对身体康健的他们来说,只是稍微有些累。
到了清波园,引路的侍女又让她们离园子门不远的小厅里等了一会儿,才和差不多时间到的厅中的那群人一起去拜见夷安长公主。
夷安公主与钟湘差不多年纪,保养得宜,看着仿佛二十许,容貌秀美,衣饰精致,斜倚着坐在最上头,漫不经心地望着来行礼的诸夫人秀。
钟湘悄悄地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只觉得三年不见,她越发显得光彩夺目、贵气凌人,她下首那么多的贵夫人,拒个个彩绣辉煌,但在她的对比之下就显得黯然失色。
谢兰馨也偷偷看了一眼,觉得拒娘穿得没有那么华贵,却比她美丽多了。
拒钟湘和谢兰馨穿着打扮只是随大流,并不算特别出众,但夷安公主还是很快就从百余人中找到了钟湘母女:“咦,这不是谢家表弟妹么?你终于来了,快快免礼。”
清河是夷安公主的姑祖母,谢安歌的确是她表弟,不过不管亲缘还是交情,她这么叫都显出了一种特意的热情。
夷安公主单单先叫了她们免礼,才漫不经心地挥手让其他人起身:“你们也不必多礼了,自去赏花吧!”
众夫人秀们都应诺一声退下,其中一些本来还想趁此机会跟夷安公主亲近的夫人们没了表现的机会,心中不免对钟湘起了不满之心。
钟湘自然知道有些人些许小事就会放在心上,夷安公主只是轻描淡写地就给自己招来了不少嫉恨,不由暗暗担心,今天所见,夷安公主针对她是确定无疑了,只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
面上自然是不动声色地谢恩。
夷安公主语气热情:“表弟妹,快快近前来,我们久别重逢,正该在一处说说话,你在这儿住了十多年了,那些景色想必都是你看厌了的,就别和他们去凑热闹了。”
钟湘听着夷安公主每句话都暗藏机锋,实在想不通她对自己因何不喜,难道就因为自己住在这儿十多年?
不过这会儿也没时间细想,她便依言走上前去,又行了一礼,低眉顺目地道:“公主抬爱,妾实在不敢当。”至于夷安公主的后半截话,她只当被风吹散了,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