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他一个虚挂千户衔的武官,地方武举人,比起国朝进士出身的一府太守,相差天壤之别,这般脸红脖子粗的说话,早就该挨一顿排头。可是那位叶知府倒是个好脾气,反倒对他作揖道:“耿户侯,这事上也是老夫一时糊涂,可事已至此,埋怨我又有什么用啊?还是赶紧去集合部众,校场列阵吧。待会钦差发了火,可不是好耍。他毕竟有王命在身,不好招惹啊。”
耿少泉暗想:这也是个机会。自古军心愤怒,就容易生变。等会儿到了校场上,自己可以煽动手下士兵哗变鼓噪,到时候一拥而上,乱刀砍死了钦差。那些所谓的新军,定然失了计较。自己再高呼一声,点明这些浙兵,如今怎么都是个死,煽动他们趁机兵变,夺取台州府城,在李老面前,也立下一件功劳。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手段高明,回了营房,把正在聚赌的几个结拜兄弟及邀来的几路亡命首领请来,说了自己的安排。那些人见这天气不好,本以为今天太平无事,还有的索性架了粉头进军营厮混,听说要点验,本就一肚子气。他们也没什么什么深谋远虑,都惯于抄起刀来直接乱砍的,当下附和道:“耿老大说的是,这会儿还等什么?既然那些真倭也近了,咱们索性先下手为强,夺了府城,先抢他一通再说。否则若是真倭先破了城,被那帮玩意洗上一回,咱也就剩喝刷锅水的份了,干了!”
内中倒也有人老成些,说道:“那狗钦差没什么,他可带着三千人呢。人多势众,这可怎么应付?”
耿少泉一撇嘴道:“三千人咋了?听说那都是些个从山里招来的矿工,没经过战阵,都是新兵。他要是打老了仗的老军伍,我也不敢带弟兄们送死,那些新军全是吹出来的本事,戚继光是胡宗宪的亲信,器械精良,便被吹成了天下无敌。一群连血都没见过的,怕个球?这天气,鸟枪、佛郎机全成了烧火棍,讲究动刀子拼命,他们也要有这个种才行。再说了,依我看,姓严的是故意为难咱们。那帮义乌兵说不定躲在营房里睡大觉呢。若是他们也给逼着到校场站队,咱们生气,他们难道就不气?等到钦差死了,他们还有啥胆子跟咱打?多半咱振臂一呼,就多三千小喽啰啦。”
耿少泉这帮团勇里,多的本来就是盐枭、悍匪,往日里也没少和官兵动手撕杀。他们觉得耿少泉说的有道理,这样的天气,弓箭、火枪皆不能用,官兵先就没了火种。等到近身撕杀,见了血之后,这帮人估计就吓的尿了裤子,人再多有什么用?又想着开了台州府,那就是一笔泼天的富贵,这买卖还是做的过。纷纷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干了,我们这就回去召集儿郎,到校场去找狗钦差算帐,到地方全听耿老大安排!”